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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朱元璋扮商人與貪官談生意

作者：作家楊馬林    

　　 正在這時，從秦淮河下游緩緩駛來一條花船，船上有許多人，個個衣冠楚楚，頗有派頭。他們或猜拳喝酒，或狎妓作樂。

　　 韓宜可指著窗外的河上鄙視地說：“老先生，你看，這船上的一些人，大都是各地來京辦事的官員。他們在船上已經玩了一晚上，包一條船，至少要三百貫，五品官的月俸才二十貫，這種開銷靠俸祿能行嗎？”

　　 朱元璋陰沉著臉，輕捻著胡須：“這種情況是經常有，還是偶然的？”

　　韓宜可：“我來京城時間不長，聽說是經常有，我今天是第一次到秦淮河邊上來，這不，一來就看到了。”

　　朱元璋：“此情此景，讓我想起隋煬帝乘大龍舟奢游大運河的事，官吏如此腐敗，而且敢在京城如此腐敗，江山豈能長久？”

　　 韓宜可長嘆一聲：“若皇帝能來親眼看一看，還不知他會做何感想？”

　　 朱元璋冷笑一聲：“皇帝若看了這般情景，老夫相信，船上的人都得到大理寺去講個清楚！”

　　 韓宜可笑著說：“聽你這口氣，好象你就是皇帝，你就說得那樣肯定？”

　　“信不信由你，反正老夫信。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有一天，他們會碰上皇帝的！老夫還有事，告辭了。”朱元璋站起來，拍了一下韓宜可的肩頭，然后大步出了酒肆。

　　朱元璋命令杜道安立即騎馬到附近軍營調五百名軍士趕到渡口上游的街口碼頭待命，他自己騎上馬，領著隨從先趕到街口碼頭，雇了一條船，領著兩名隨從上船向下游的花船駛去。

　　 朱元璋一行人很快靠近了花船，隨從高喊：“船老大，我們要上船，找大官人談生意！”

　　船主朝朱元璋等人直擺手：“這是大官人包的船，不能讓你們上！”

　　 朱元璋令隨從掏出十兩銀子遞給船主：“我們只坐一下，談談生意，就在前邊街口碼頭下！”

　　 真是火到豬頭爛、錢到難事辦，船主的眼笑成了一條線，接過銀子，放下梯子，讓朱元璋一行人上了船。 花船上的男男女女都在逍遙快活，有的在聽歌，有的在觀舞，有的在內艙里摟著妓女顛鸞倒鳳，誰也沒注意朱元璋等人。

　　 朱元璋來到一名正在與妓女調情的官員身旁，躬身客氣地問：“請問這位大官人，您在何地做官？”

　　 這位官員很胖，是通州通判，叫葉笑寒，雙下巴，大肚皮。他斜著眼瞟了一眼朱元璋，冷冷地說：“你是什么人？問這干什么？”

　　 朱元璋笑著拱拱手：“小人是做綢布生意的，想打聽一下，你們那里生意好不好做，還想請大官人幫幫忙。”

　　 葉笑寒頓時笑上眉稍，轉過臉來：“本官是通州通判，有樣品嗎，拿來看看。”

　　 朱元璋指著街口碼頭：“都放在那里，上岸再看。請問大官人，您是自己買，還是轉手賣？”

　　 葉笑寒要在妓女面前顯擺一下：“本官從來不買布，自會有人送上門來！本官沒有辦不成的事，只要你的綢布價錢合適，本官認得做官服的官，叫他們找你買。”

　　朱元璋故作激動地說：“哎喲，那太好了，您一定得幫我的忙！”

　　葉笑寒得意地朝妓女笑了笑，狡黠地問朱元璋：“你就這樣請本官幫忙？”

　　 朱元璋湊上前小聲地說：“只要大官人肯幫忙，貨出手之后，小人按百抽五的比例分錢給大官人。”

　　 葉笑寒搖搖頭：“百抽五？太小氣了，我還從來沒遇到你這摳門的商人！”

　　 朱元璋故作為難地說：“小人做點生意也不容易，百抽五就了不得了，大官人的手巴掌能抵小人一大塊天，還會在乎多個十兩、少個十兩的？”

　　 葉笑寒厭煩地朝朱元璋揮了揮手：“你找別人去吧，還從來沒聽說做綢布生意的人，出手只有百抽五的！”

　　 朱元璋故作無奈地說：“那就百抽七如何？”

　　 葉笑寒將眼一閉：“沒有十抽二，你就別磨蹭！你的心啊，是石頭做的，真是不開竅！你想想，你把本官招呼好了，人家買你綢布的時候，本官叫他們把價錢放寬一點，你會吃虧嗎？”

　　 朱元璋苦笑地說：“行行行，十抽二就十抽二，就這樣說定了！”

　　 五百名軍士已奉命趕到街口碼頭，一字排開地等候在河邊。

　　 花船上有位官員發現碼頭上突然出現這么多軍士，便詫異地朝碼頭張望。忽又發現花船也在朝碼頭上靠，便感到情況有些不妙，他問花船老大，為什么把船靠上這個碼頭？

　　 船老大說有三個做生意的要下船，這位官員半信半疑，又不好說什么，只好讓船往碼頭上靠。

　　 船靠定后，朱元璋對葉笑寒說：“有請大官人，上岸去看看貨。”

　　“行啊，走，去看看。”葉笑寒挺胸腆肚，緩緩地跟在朱元璋的后頭，怕走快了倒了官架子。

　　 朱元璋一上岸，一名軍官來到朱元璋面前躬拜，大聲報告：“稟報陛下，西城兵馬指揮司指揮柏云峰奉命前來候旨！”

　　 葉笑寒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瞧著朱元璋，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在花船邊上觀望的幾名官員一聽，反應快的立即往船倉里溜，反應慢的則愣住了，不相信這位商人是皇帝。

　　 柏云峰立即派士兵上船，并厲聲朝船上大喊：“船上的人都下來拜見陛下！”

　　 還站在船邊的官員大驚失聲：“糟糕，他真的是皇帝，完了，完了！”

　　 船上的官員、妓女和船工都被士兵們趕下船，惶恐地來到朱元璋的面前叩拜，一共跪下三十多人。

　　朱元璋威嚴地對下跪的人說：“船工可以回船，女人跪到一邊去，剩下的都報一報姓名、級別、在何處任職，好讓朕今后關照關照你們！”

　　 官員們紛紛趴下，都將頭趴得低低的，誰也不敢先開腔。

　　 朱元璋不耐煩地說：“你們剛才一個個不是快活得像神仙一樣嗎？有說有笑，有唱有跳，怎么現在都啞巴了？”

　　 葉笑寒嚇得直哆嗦，趕緊膝行到朱元璋的面前，連聲哀求：“啟稟陛下，微臣姓葉，名笑寒，在通州任通判，微臣有眼無珠，冒犯陛下天威，微臣有罪，請求陛下饒恕！”

　　 朱元璋冷冷一笑：“朕的那批布你打算如何幫忙賣呀？”

　　 “微臣該死！微臣剛才是圖嘴巴快活。”葉笑寒在自己的臉上打了幾巴掌。

　　 朱元璋揄揶地問：“你不是要十抽二的利嗎？你抽這么多，叫朕去喝西北風？能不能再少一點呀？”

　　 葉笑寒不住地打自己的臉：“微臣該死！微臣不是人！”

　　 朱元璋厲聲地問：“通判，正六品，每月月俸多少？”

　　 葉笑寒渾身顫抖：“回陛下，十七貫。”

　　 朱元璋：“包一條花船得多少錢？”

　　 葉笑寒搖搖頭：“不知道，是徽州同知康青壽、泉州知府王謙、揚州知府劉增義三人作的莊，小人只是陪著他們來的。”

　　 還不等朱元璋開口，康青壽趕緊膝行到朱元璋的面前，惶惶然地說：“啟稟陛下，這條船的錢是我們三人做的莊，三百貫。不過，我們是分好了的，別的開支是他們作莊。上館子吃飯，由開封府同知吳至清、荊州府知府林萬泉、長沙府通判方維云等八人作莊，每晚看戲聽說書，由南陽府同知王太平、大同府同知周大為等五人作莊。”

　　 朱元璋鄙視著他：“同知，正五品，一個月月俸才二十貫。一年也就只二百四十貫。你這一家伙用掉三百貫，剩下的日子從哪里搞錢養家糊口？”

　　 康青壽囁嚅地說：“微臣的錢是平日積攢下來的。”

　　 朱元璋冷笑一聲：“是老百姓替你攢的吧？要不，就是官府幫你攢的吧？你們慷公家之慨，游山玩水，吃喝淫樂，想的點子倒是很高明的！朕今天沒時間請教你們，讓大理寺好好請教請教你們！”朱元璋對西城兵馬指揮司指揮柏云峰說：“把這幫人，包括這些女人，都押到大理寺去，讓大理寺甄別清楚，凡是官員，不論大小，無論是請客作東的，還是被請的，一律從嚴懲處！”

　　 游花船的官員們紛紛大聲求饒：“陛下，微臣沒有貪污啊，求求你，饒了我吧！”“陛下，微臣是第一次上花船，我沒掏錢，開開恩吧，放了我！”“陛下，我以后再不這樣了，饒我這一次吧！”

　　妓女們嚇得哭哭啼啼地喊：“陛下，我沒犯法，不能抓我呀！”“陛下，我沒貪百姓的錢，放了我吧！”“陛下，我老娘就指望我賺錢養她，抓我坐牢，老娘就沒人養了呀！”

　　 朱元璋騎上馬，威嚴地瞪了一眼跪著的官員，朝馬揮了一鞭，領著衛兵們朝城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