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朱元璋坐在縣衙大堂的桌案前,嚴肅地對大臣們說:“朕昨晚一夜沒睡好,把朱桓之案細細地理了一遍。朱桓的罪行非常嚴重,引起公憤,朕打他一百棍,又射他五箭,竟然沒有射死他,朕以為是天意,屈法饒了他,不料,不僅臣民不服,而且天神也生氣了。”
朱元璋拿起黃綢布展給大臣們看:“昨天,中九華寺的菩薩顯靈,大家可能都知道了。天帝下詔,朱桓不死,天下不寧。既然天帝已經下詔,我們只能照辦。朕決定,既依天意又按國法處置朱桓,按大明律,本應處朱桓磔刑,念其父百般苦求,改判絞刑,明天將他正法,并把他的罪行張貼全國,以警示天下臣民。”
胡惟庸明白朱元璋的用心,本想稱頌一番朱元璋,但又擔心朱元璋懷疑他有幸災樂禍之嫌,于是他只是一臉敬佩地望著朱元璋。
鄧愈、唐鐸等大臣雖然心中欣喜,但都不敢表露出來,一臉嚴肅地望著朱元璋。
朱元璋掃視了一遍大臣,見無人出面講情,也無人出來贊揚,心中悻悻然,語氣不禁重了起來:“佛經上說,貪財、貪色,就像小孩舔刀尖上的糖一樣,十有八九會把舌頭割破。朱桓一伙人,都是貪財亡身之徒!他們落得這般下場,是罪有應得!希望百官以他們為戒,清廉為官,正派做人,不要步他們的后塵!”
大臣們互相瞟了一眼,都覺得朱元璋的話音特別重,像一塊塊石頭砸進了他們心里。
朱元璋:“宣殿鄭士元覲見。”
杜道安大聲喊:“宣御史臺侍御史鄭士元覲見!”
“鄭士元還活著?”胡惟庸和大臣們詫異地相互望了望,繼爾望向門外。
鄭士元神色鎮定地走進大堂,跪拜:“微臣恭請陛下圣安。”
朱元璋嚴肅地說:“平身。”
“謝陛下。”鄭士元站起來。
朱元璋:“那天你出言不遜,反復頂撞,激言相逼,有失臣禮。朕呢,一時怒起,處置也有些過急。細細想來,你雖然說得很沖,但也不乏其理。治家守家規,治國依國法,都不得徇一時之意。上次你雖然上了刑場,但卻沒死,朕以為,這也是天意。”
“微臣聽衛國公鄧大人說了,上次陛下實際是不想殺我,事先就安排好鄧大人到刑場救我。陛下的苦心,微臣當時不理解,現在想來,實在是愧疚之極,微臣向陛下請罪。”鄭士元跪下來叩頭。
朱元璋:“起來吧,明白了就好。我們辦事要尊重天意,當時五箭射不死朱桓是天意,現在天神發話要誅殺朱桓也是天意,因此朕決定,明天就把朱桓斬首,把他的罪行張貼全國,以平民憤,警示百官。”
鄭士元站起來感動地說:“陛下不計微臣愚頑,犯顏頂撞,以海量寬恕,而且從善如流,大義滅親,微臣萬分感動,陛下是少有的英明圣主。”
朱元璋笑著擺擺手:“別夸朕了,朕這個人,性子急,也有胡子眉毛一把抓、錯把鳳凰看成雞的時候。”
鄭士元與大臣們都笑了笑。
朱元璋嚴肅地說:“俗話說,道我好者是我賊,道我惡者是我師。魏征敢于當面批評唐太宗,贏得唐太宗的敬重。朕希望各位向鄭士元學習,敢于直言,勸朕改過。”
胡惟庸和大臣們躬拜:“遵命。”
鄭士元躬拜:“謝陛下褒獎。”
胡惟庸心里頗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把鄭士元送上斷頭臺,他又活過來了,這家伙真是命大。他心里肯定更加恨我,肯定會找機會報復我,不能讓他活著,得再找機會除掉他。
朱元璋:“鄭士元,朕聽說你家境非常清寒,但是,從來不收受賄賂;權貴威脅你,奸賊暗殺你,你都毫無畏懼。你說說,你為什么能清貧不移志,邪惡不能屈?”
鄭士元拱手:“陛下經常教諭百官,要勤廉為民,清正為官。微臣時刻牢記您的訓導。微臣以為,身為官吏,一言一行,都代表朝廷。官吏貪婪,百姓就會罵國政黑暗;官吏清正,百姓就會贊揚政治清明。官吏不敢鎮邪,民心就沒國家!所以,微臣不敢褻瀆職守,惟恐有負朝廷重托。”
朱元璋:“你收入微薄,還抽出錢來接濟窮人,也沒有求名邀功之心。你嚴奉六度之行,幾乎到了三輪體空的地步,這不是凡夫俗子所能做到的,實在可貴可敬吶。”
鄭士元躬拜:“陛下這樣褒獎,微臣受之有愧。白居易晚年住在洛陽香山,為了資助治理八節灘,把自己的家產都賣掉了。我和他比,還相差甚遠呢。”
朱元璋高興地點點頭,意味深長地對大臣們說:“說得好哇,身為官吏,只要有善政恩惠于百姓,百姓就會世世代代稱頌他。”
大臣們紛紛點頭。
朱元璋:“朕以為,見金錢就動心之人,不可以做官;見善不揚之人,也不能做官。鄭士元清廉耿直,疾貪如仇,敢于諫言,善于揚善,這種人,要重用。朕決定,任命鄭士元為山西布政司左參議,從四品,希望鄭士元勤政為民,清廉自守,懲惡揚善,不負朕望。”
朱元璋雖然很欣賞鄭士元,但也很煩他,這種只認死理之人常在跟前,議起事來很費勁,不如外放出去,圖個耳朵清靜。
又越二級提拔,鄭士元頗感意外,趕緊跪拜:“謝陛下隆恩!陛下,微臣不配越級擢拔。”
朱元璋:“清廉耿直、敢作敢當之官就得越級擢拔,這樣擢拔你鄭士元,就會出現更多的鄭士元。”
鄭士元叩拜:“謝陛下!”
朱元璋:“希望你勤政為民,清廉自守,懲惡揚善,不負朕望。”
鄭士元叩頭:“微臣一定牢記陛下的教誨,勤政愛民,治濁揚清,造福一方。”
巨雷在低壓的烏云中炸響著,震得人心一悸一悸的。強烈的閃電怒射著刺眼的藍光,劃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照亮了在暴風雨中狂舞亂搖的樹林和城墻上的旗幟。剎那間,電光消失了,天地又被黑暗合成了一體,什么也看不見,只聽到嘩嘩的雨聲和嗚嗚的風聲。
“老子活了一輩子,還沒聽說中九華寺的菩薩顯過什么靈,怎么會這么巧在這個時候顯靈?”朱初六扔掉黃綢布,憤怒地拍著桌子,“這不是天帝的詔書!是奸人在搗鬼!備車,老子去找陛下,要陛下好好地查,查出來了非把他全家斬盡殺絕不可!”
玲兒皺著眉頭說:“老太爺,雨這么大,是不是……”
朱初六吼道:“下刀子也得走!”
“哎!”玲兒急忙轉身往外走。
一名仆人大步跑進來,躬拜:“啟稟老太爺,不好了,陛下看到天帝的詔書之后,改變了主意,決定明天把少爺絞死!”
一道強烈的閃電把室內刷得慘白。
“什么?陛下要殺少爺?”朱初六用力抓住仆人的胳膊,焦急地問,“你是從哪里聽到的?”
一陣炸雷震得屋子發顫。
仆人:“鄭士元放出來了,還連提二級,當了大官,是他對衙門里的人說的,衙門里的人告訴我的。”
朱初六氣憤地問:“姓鄭的放出來了?”
仆人點點頭。
朱初六悲憤地喊:“重八!你就這樣氣你的老哥?唵?你這樣搞,叫你老哥怎么活?還不如一刀把我殺了!”
仆人:“老太爺,您別急,趕快去找陛下,陛下還是聽您的。”
朱初六搖搖頭:“重八的習性老子知道,事情搞到這個地步,想說動他,比登天還難!”
仆人:“總不能這樣在家里等著,去求著試試看。”
“造孽呀,造孽!這些鬼事都讓老子趕上了!”朱初六氣哼哼地踱了一個來回,說:“去,買一口棺材抬上,跟老子一起去見陛下!”
仆人一愣:“老太爺,這,這不合適吧?”
朱初六怒吼:“叫你去買你就去買!”
“是!”仆人轉身就走。
一輛棚車來到定遠縣衙門門口停下,其后,一輛拖著一口棺材的車也在門口停下。雨仍水簾般地往下落,棚車四角流淌的水注比小拇指還粗。
衛兵們詫異地盯著棚車,一名衛兵打著傘上前問:“你們是什么人?”
車夫說:“車里坐的是朱老太爺,他找陛下有事。”
衛兵立刻堆起一臉笑:“啊,是朱老太爺,這么大雨天還來呀?”
朱初六在車內氣憤地說:“去稟報陛下,就說他老哥不想活了,來向他訣別了!”
衛兵一愣,說:“朱老太爺,您這是怎么啦?”
仆人打著傘掀開棚車門簾,攙扶朱初六下來,迅速地走進門房。朱初六邊走邊吼:“怎么啦?我沒法活了!”
衛兵跟著走進門房,恭敬地說:“朱老太爺,您別生氣,您歇一會兒,我這就去稟報。”
朱初六:“還歇個屁!老子都快死了,快去稟報!”
“好,好。”衛兵立即向衙內跑去。
另一名衛兵指著棺材對朱初六說:“把那家伙拖遠一點,放在這里太刺眼了。”
車夫不敢動,望著朱初六。
朱初六惱怒地說:“這天是朱家的天,這地是朱家的地,老子的東西,想放到哪里就放到哪里!”
衛兵只好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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