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蓮忍不住責怪路帆:“過去的那些陳芝麻爛谷子,過去了就讓它過去算了,你們如今好歹也算是表面幸福和諧的三口之家,你為什么要打破這種平衡、破壞這種繁榮和美好呢?”
路帆搖搖頭:“并不是我有心要破壞這種現狀,有些東西,已經爛在了根部,那些虛假的美好只不過是附著在看似光鮮的皮囊之上,如果沒有刮骨療傷的勇氣和決心,就只能伴著它一起走向毀滅、永世不得超生。”
“會有這么嚴重嗎?”
“一定會的,甚至遠比現在更可怕。現在,我至少求得了良心的安寧。”
“你做出這一切決定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過你們的兒子?他還小,沒有成年,剛生了場大病,緊接著又要面對家庭和雙親的巨變。”
路帆嘆口氣:“這正是我最放心不下的。葉麗莎完全瘋了,她可以因為恨我,要報復我,而不顧我的感受。可是她怎么能不顧兒子的感受!讓他改名換姓,重新把一個從不認識的人叫作爸爸,這個人還是親手加害他親生父親的仇人。這不是逼著他認賊作父是什么!”
心蓮聽不下去了,她心痛地問:“孩子在哪所學校?”
“在九洲國際寄宿學校,叫路初心。”
她又有些好奇:“你為什么要給孩子取這個名字?”
“我為什么要取這個名字。”路帆沉吟了,他低聲說,“大概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吧!我始終無法忘記過往,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哪怕是那些爭吵的瞬間都令人回憶起來倍感甜蜜。等到我得到的越多,我才會發現自己失去的越珍貴。這個名字,也算是對我青春美好時光的永遠懷念,以示無法忘卻。而且,因為那里面包含有你的名字,所以葉麗莎對此一直耿耿于懷。”
心蓮沉默了。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她為什么視柳強如支撐自己活下去的支柱,除了這孩子令人心疼,還因為柳強是唯一牽系著她和他之間過往的真實紀念,那是自己疾風勁草一生中為數不多的最美好時光,怎能輕易忘?柳強走了,她早已去了半條命,如今若他的初心不在他身邊了,她能想像到對他的傷害和打擊將會是怎樣的。她下定了決心,明白自己一定還要去做一件事。
她拍拍他的手:“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把孩子找回來。他將永遠叫路初心,你的初心。”
他的眼睛再次起霧了,朦朧中,她的輪廓模糊但異常堅定,令他無比安心。
他牽住她的手:“心蓮,我一直有個心愿。本來這次回來,我是想處理好公司和家里的事情后,趁我們還不太老,身體還行得動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去周游世界,看山川河流、看森林小溪、看日升日落……去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可惜,這個心愿再也實現不了了……”他慢慢松開手,眼睛從明亮轉為暗淡,無力又灰心地喃喃著。
她緊緊回握住那雙手,熱切地看著他的眼睛:“誰說實現不了?我等你出來,無論多久我都等!我們盡最大的努力來爭取最好的結果!你在里面一定要有信心,用積極的心態度過每一天,盡力保養好自己。我在家也是一樣,我會盡量多吃飯,多調養,鍛煉好身體,我們都要高高興興的,長得壯壯實實的。我們都還不老,下半輩子還有大把的時間在一起。我陪你一起拄著拐杖敲夕陽,一起看繁華落盡,過細水流年,多美好啊!”
路帆被她描畫的美麗景象深深吸引了,他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和斗志,他鄭重表態:“我們約定好,我聽你的,在里面好好的,你一定要等我出去,開始我們新的生活!”
“好!”心蓮歡喜著說,“我們擊掌為定!”她開心地伸出自己細小的右掌,他伸出自己粗大左掌,兩只手虔誠地合在一起,他們臉上都漾開了幸福的花朵。
九洲國際寄宿學校并沒有叫路初心的孩子,心蓮幾乎問遍了老師和同學,他們都說沒有這個學生。這是一家全英語教學的貴族寄宿學校,心蓮不知道孩子們都用自己的英文名,好不容易問到一個孩子,他說曾經和路初心同寢室,但是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媽媽到學校來一定要把他學籍上的名字改成一個叫錢重什么的名字,路初心不同意,和他媽媽大吵一架,結果他媽媽還是找校長堅持改過來了,雖然同學們還是叫他一直以來的英文名字,但是路初心很不開心,整日落落寡歡,經常逃掉,現在已經沒來上課將近一個星期了。
這下心蓮可真沒轍了,只得硬著頭皮去找葉麗莎。
在一家咖啡廳,兩個人終于見上面了,葉麗莎似乎一臉疲憊,眼睛腫腫的,臉色臘黃,像是沒休息好的樣子。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這個弱不禁風的女人,葉麗莎一股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沒好氣地說:“有什么請長話短說,我還有很多事要忙,沒時間陪你聊天。”
心蓮看著她,溫和地說:“先坐下,喝杯咖啡的時間總歸會有吧?好歹我們也是幾十年的老同學見面,上次你去江原看我,我病得昏昏沉沉,連招呼都沒力氣打,多有得罪了。”
葉麗莎不情愿地坐下,拿起勺子攪著面前的咖啡,垂下眼瞼:“你找我來到底有什么事?” 心蓮盯著她:“莎莎,其實,我一直很懷念上學時,那個熱情活潑、樂于助人的女同學。她把自己的飯菜分給我吃,自己的衣服送給我穿,用自己一點微薄工資給我的孩子們買零食,她是孩子們喜歡的葉阿姨。” 對面攪著咖啡的手顫抖了,幾滴咖啡不小心濺了出來,她還是沒抬頭:“人都是會變的,那個熱情單純的葉麗莎早就死了。”她忽然又抬起頭,臉上充滿一股魘氣和憤恨:“是你們逼死了她!你和路帆兩個就是兇手!”
心蓮放下手中的杯子,迎著她的目光:“可是這些年,我并沒有防礙你什么吧!”
“怎么沒有防礙?你一直駐扎在他心里,無論我用盡什么方式都無法鏟除。”
“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總之,我從來沒有想過主動來打擾你們的生活。”
“是啊!”葉麗莎悔不當初,“我最恨的就是那天,我為什么要看什么《南風窗》,那上面恰巧就有你、你們一家的照片。而我的兒子,初心,隨后又生了病,苦無良策,才想起你,你跟路帆的那個兒子,或許可以救我的初心。然后,就像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盒子,所有的惡運一古腦就降臨在我們家了,去都去不盡,去都去不了,我真是悔斷肝腸啊!”葉麗莎痛心疾首。
心蓮有些忍無可忍了,她丟了攪拌的勺子,雙手抱胸:“你悔斷肝腸?你能體會到我的兒子因為你丟到性命的感受嗎?!”
葉麗莎瞪著她:“你是沒了兒子,可我們早就賠禮道歉啦!還賠了那么大一筆錢,你雖然失去了兒子,可是你重新得到了他、他的心和魂又全部被勾走了你知道嗎?!”
心蓮吞了口唾沫,握住拳頭扭過頭,盡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她有些理解路帆了:這個女人,確實已經無法理喻,倒打一耙的技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平復了一下心情,她重新用平靜的語調說:“你想知道你們離婚的真正原因嗎?”
“那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妖孽的存在!”
“不!”心蓮搖搖頭,“這事其實和我并沒有關系,至少沒有直接的關系。一直以來,你不是用真心、真誠在對待你的伴侶,而是用你的欺騙、慌言、花言巧語在蒙混。每次意外發生時,你不是首先從自身尋找問題,而總是先從外部找理由,總想著將責任推給別人,讓別人背你婚姻不幸的鍋。你總是用愛路帆來抹殺你所有的過錯,可是如果你的愛是靠欺騙和慌言蒙混來的,事情敗露后你又不從內心檢討自己,而是一味推卸責任,有哪個男人會選擇原諒你、重新再愛你?”
葉麗莎被她深入骨髓的分析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的內心竟然被這個女人剖析的如此透徹。她感到了一絲絲寒意。她開始強詞奪理起來:“你和路帆,你們真是一路貨色,都善于狡辯!”
心蓮有些可憐地看著她:“你這樣沖動不理性的性格把自己的婚姻葬送就算了,我不理解的是你為什么還要這樣對待自己的親兒子,他雖然是路帆的骨血,可也是從你肚子里掉出來的一團肉啊!他已經半大不小了,有自己的思想了,你現在逼著他去改名換姓、認賊作父,你考慮過孩子的感受沒有?你讓他怎么在老師同學們面前做人?你恨路帆,報復的方式有千萬種,可你為什么偏偏要拿自己的兒子來報復他?你這樣報復的不僅是路帆,還有你自己!你做了三敗俱傷,親者痛、仇者快的最傻的事!”
葉麗莎被深深觸動了,她不知所措地絞著手,煩惱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現在還說這些有什么用?初心已經失蹤幾天了,我到處找都找不到!我害了孩子啊。”她抖抖索索點燃一支煙,緊皺眉頭,閉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一滴淚水慢慢從臉上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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