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蓮的早餐生意已經慢慢走上了正軌。她做的早餐味道好,價格公道,人又和氣,做事干凈麻利,很快就圍攏來了一批固定的回頭客。
每個周末,袁歡袁欣和志剛三個孩子從學校回來,心蓮必然會改善一下生活。她精心烹制出江漢平原著名的“三蒸”--蒸魚、蒸肉、蒸茼蒿,再煨上一大罐排骨藕湯。一家人擠在一起樂樂呵呵的吃飯。飯桌上,孩子們紛紛匯報一周來的學習和生活情況,以及有趣的事情。
袁歡說她們班有個男生,外號“假姑娘”,整天扭著腰、翹個蘭花指,尖著嗓子說話。這還不算,他還嘴巴長,特別愛打小報告,總喜歡去向老師匯報誰誰又遲到了,誰誰抄作業了,誰誰講小話了……。同學們都很討厭他。一天上晚自習,老師有事沒來,假姑娘跑出去匯報半天沒找到人,只好怏怏地回來,班里幾個經常被他打小報告的同學事先準備一盆涼水,將門掩了一條縫隙,水盆就擱在門框上。假姑娘一推門,被兜頭澆了滿身水,他也不知道回家去換衣裳,簌簌抖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發高燒,一個星期沒來上課。等到好了再來時,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沉默多了。
心蓮緊追著問:“那你參加惡作劇了沒?”
袁歡搖搖頭:“怎么可能?我可一直是個聽話的乖孩子好吧!”
袁柳又說她們班換了個數學老師,一副漢口腔,最愛罵人了,她清清嗓子,故意裝成那個老師,拎著柳強的小耳朵:“你個居(豬)哦,告鳥(教了)一百遍,還不會。。。。。”
一桌人端著碗,笑得前俯后仰,心蓮笑著一把拉下袁柳的胳膊:“行了,給個梯子你就會上天!有這么學老師的么?”
袁柳撇撇嘴,松開手,又問向柳強:“昨天教你寫的2會寫了嗎?”
柳強嘻笑著搖搖腦袋,低下頭猛扒飯。
袁柳于是沖心蓮說:“媽,你看,我都教他一千遍了,還不會,是不是比居還居?”
心蓮一記筷子敲在她頭上:“閉嘴!不準這么說弟弟!你就不能耐點煩,再多教幾次?”
袁柳無奈地摸摸額頭:“好好!算我倒霉,你們都去住校了,就我一人,又要管小憨子,又要管老邪子……”忽然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她趕緊吐吐舌頭,閉上嘴巴,起身佯裝去添飯。
心蓮望著她無奈地搖搖頭,將一大塊粉蒸肉夾到一直低頭吃飯的志剛碗里,畢竟不在自己家,這孩子還是有些不自在,心蓮柔聲說:“志剛,學校的伙食沒油水,回來就多吃點啊,袁柳她們都沒大沒小,你不要客氣!”
志剛點點頭,大口扒著碗里的食物,心蓮姨做的飯菜,確實太饞人了,他已經顧不上講客氣。
周日下午,心蓮裝上三大玻璃瓶自己炒的蘿卜干、豌豆什么的,還有洗得干干凈凈的床單、被套,以及釘好紐扣、補好破洞的衣裳,另外還準備了三份下周的生活費,讓孩子們帶到學校。她盤算著等再攢幾年,大約就可以在鎮上買個兩間小平房了,那時才算真正有個家了呢!
這段時間,心蓮的攤位前,總是出現幾位流里流氣的年輕人,向心蓮要保護費,心蓮送早餐他們吃,他們不客氣地接了,可是沒兩天又來了。這還不說,關鍵是嚴重影響了做生意。前來過早的人們一見心蓮攤位前圍著幾個不三不四的“油子哥”,嚇得根本不敢上前,害得心蓮連著幾天的早餐都沒賣完。沒辦法,只得湊了些錢交給他們,不料沒過半月,他們又來了。
這天一早,心蓮剛剛將餐桌支好,兩個小混混吹著口哨又來到攤位前。心蓮趕緊將兩份早餐擺上桌,請他們坐。一頓飽餐后,一個小混混用牙簽剔著牙齒,沖心蓮說:“你生意不錯,大哥交待我們了,要過幾天就來收一次,想想辦法把這次的快交了算了,不然我們天天來也影響你做生意不是?而且這次老板發話了,三天后,沒看到錢,就別怪我們不講客氣掀攤子了!”
可一時三刻,心蓮確實是拿不出錢來了。前兩天,徐幺兒剛闖了禍。在瓜姐家時,趁瓜媽不注意,跑到隔壁鄰居家,偷人家晾曬的魚干,一不小心將曬魚干的門板撞倒了,壓碎了撐著門板的兩大簍雞蛋,壓死了正在門板下覓食的一群小雞。這戶人家氣得要死,一定要心蓮加倍賠償,心蓮拼命賠小心,好說歹說,最后仍然賠了將近賣兩個月早餐的利潤。怎不令人心疼!現在讓她再到哪去籌保護費呢?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了,小混混一早就跑來,心蓮懇請再寬限幾天,容她喘口氣再想辦法。不料話音未落,混混們抬腳就三下五除二將她的小攤掀翻了,包子滾了一地,豆腐腦桶被倒扣過來,就連豆漿也打開瓶蓋全部被撥掉……現場一片狼藉。這還不算,小混混們最后還推走了她賴以生存的手推三輪車。臨走,威脅說,從明天起,不用來擺攤了!說罷,吹著口哨揚長而去。
辛辛苦苦一兩年,一朝回到解放前!望著慘不忍睹的現場,心連欲哭無淚,她的心在滴血。看到小混混竟推走了她的三輪車,她來不及繼續傷心,拔腿便朝他們追去,等追到后拼死拖住手推車不放手。
混混掰了幾次,都沒把她的手掰開,氣極了,從褲腰帶后面抽出一把牛角彎刀就朝心蓮的手臂砍來,跟著跑過來的瓜姐眼疾手快,趕緊將心蓮往后使勁一拖,還是慢了半拍,心蓮的左手兩根手指被砍得僅剩兩根皮連著,血流如注,當即昏死過去。瓜嫂嚇得渾身顫抖,大聲喊:殺人了,殺人了……
小混混眼見情況不妙,扔了手推車,腳底抹油跑了。劉哥和瓜姐顧不了其他,將傷口扎緊,火速送心蓮到醫院,還好來得及時,醫生折騰了半天,總算將她的兩根手指頭接上,說要再遲來會,血管壞死了,那就算廢了。
心蓮悠悠醒來,還沒等吊瓶掛完,拔了針就往外跑,她還惦記著自己的三輪車和攤位呢!瓜姐在后面緊追慢趕,罵她真是拿自己的性命在開玩笑!
來到菜場,心蓮傻眼了:她的攤位被一個燙著時髦“雞窩頭”的占領了!那女人正喜笑顏開招攬生意呢!好在手推車被旁邊一位好心攤戶收起來了,看到心蓮,趕緊將車推給她。
心蓮忍著手上鉆心的痛,推著三輪車默默朝家走去,不知何時,昏沉沉的天空飄起了綿綿細雨,天地一團灰蒙,猶如她此刻的心情。
怎么辦?家里還有幾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和老人呢,沒了生活來源,總不能坐等餓死吧!
心蓮決心弄清楚這群小混混的來頭。有消息靈通人士悄悄告訴她:“雞窩頭”女人的靠山叫老雕,也就是那群小混混們的大哥,是個“三進宮”的“油子頭”、亡命之徒,幾乎沒人敢惹。
心蓮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她問怎么能見到這個老雕。
好心人睜大眼睛:“別人聽到老雕的名字躲都來不及,你還敢主動去見他?”
心蓮說:“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也是人不是?何況我現在也已經被逼入絕境了,麻煩你幫我打聽打聽他住哪兒,我想去試試。”
當天下午,吃過午飯后,心蓮安頓好徐幺兒和柳強,咬牙買了些水果等稀罕禮物,一個人來到老雕家。
這是離鄉政府不遠的運輸隊家屬大院,一排排紅磚黑瓦的平房整齊劃一,很是氣旺。八十年代的運輸隊可是個收入高、油水足的好單位,那些開著拖拉機、貨車、大客車的司機和他們的家屬到哪兒都是雄糾糾氣昂昂,外面時新的雙卡錄音機、電子手表、喇叭褲都是從這部分人群里先引進并流行起來的,然后再在全鎮風靡開來。他們走出去,別人都用羨慕的目光高看一眼,可神氣了。
心蓮按紙上的地址,尋到一處外漆斑駁、房門緊閉的屋子前,敲了敲門。心蓮聽到門里有悉悉簌簌的動靜,過了許久,門“吱呀”一下被拉開了,一個“雞窩頭”衣冠不整地探出頭,這不就是那個搶占心蓮攤位的女人嘛!心蓮心內了如明鏡,反倒難堪起來,只得硬著頭皮裝作不認識:“請問這里是不是老雕家?”
“雞窩頭”翻了個白眼,懶洋洋地整了整衣裳,傲氣十足地說:“找錯人了,不認識!”便“呯”一下狠狠地關上門。 心蓮沒轍了。她想了想,躲到旁邊一棵大樹后面,想等等再說。過了大約十來分鐘,她看到“雞窩頭”穿戴整齊地拉開門,一扭一扭向住宿區大門走去。便再次來到門前,這次門虛掩著,她敲了敲,沒人應,便輕輕推開門。還沒站定呢,“誰!”一聲低吼嚇得心蓮手中的水果差點抖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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