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事超爸爸田西旺首先發難:“柳老師,我兒子犯了什么事,這么晚還把他一個人留下不準回家?”
西旺女人則趕緊詢問起兒子:“兒子,餓壞了吧?”
田事超一見自己家長都來了,膽子便大起來,趕緊告狀:“柳老師用柳鞭抽打我的手,都打腫了,還要罰我寫檢討,連廁所都不準上,我疼死了,憋死了,餓死了!”
心蓮又好氣又好笑:“田事超你什么時候跟我說要上廁所了?打的是左手,你不是用右手寫字嗎?” 說完就要向他們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田西旺粗暴地一揮手:“事情經過我們早就知道了!兩個伢扯皮,憑什么單單只懲罰我的伢?”
心蓮急了:“西旺哥,孩子不能這么教育吧?你們大人不能這樣不講原則的護犢子。。。。。。”
“我自己的伢我護犢子怎么了?事超可是我田家這一輩的獨種寶,長這么大我可連一個指頭都沒沾過!”
心蓮明白遇到了一家子不講道理的,這時袁歡三姐妹跑過來拉住媽媽的衣角,害怕地叫道:“媽媽我們回家吧!”
一直站著沒說話的田麻子陰陽怪氣的開口了:“這女人呀,從來就只顧自己快活,不管孩子的死活。咳,誰叫她們都是沒爹的野種呢!”
聽到這些不堪入耳的話,心蓮氣得渾身直哆嗦:好,你們的兒子我不該管,你們帶他走吧!
她牽著田事超一只手將他拉到西旺女人身邊。
沒想到西旺女人反手推了心蓮一個趔趄:“你憑什么打我兒子?”
袁歡趕緊沖過去抻開兩只小胳膊攔起來:“不準欺負我媽媽!”
西旺女人又將袁歡拎起扔到一邊:“大人說話小孩少插嘴,沒教養的丫頭,滾一邊去!”
袁歡被摔了個嘴啃泥,趴在地上大哭起來。
心蓮心疼極了,沖過去一把推開西旺女人,俯身將孩子扶起來。
西旺女人挨近身又故意用胳膊一撞,被心蓮一把抓住,氣憤地推搡道:“你們今天到底是接孩子來了,還是找茬來的?!”
西旺女人便大聲叫喚起來:“唉喲喲!快來看呀,人民教師打人了!”
田西旺和哥哥田麻子、弟弟田北旺一起圍攏來。
心蓮知道來者不善,趕緊將女兒拉開,耳語道:“歡歡快點帶妹妹們走,去把周校長叫來!”
話音未落,她的頭上和肩上就分別挨了重重一擊,眼前金星直冒,若不是身旁桌子擋著,差點就倒在了地上。耳畔同時響起西旺女人惡毒的咒罵聲:“養不出兒子的娼婦,活該當寡婦,跟著你這種娘,你幾個姑娘就都是做娼婦、當寡婦的種!”
三個孩子眼看著媽媽挨了打,害怕得大哭起來,袁歡記得媽媽的交待,趕緊拖著妹妹們跑出門去。
心蓮耳廓嗡嗡直叫,臉色慘白,目光掃到桌角放的平常敲上下課鈴鐺用的鐵棍,她咬緊牙關,撲過去抄起這根鐵棍大叫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無奈一個弱女子怎敵得過三個壯漢的力量,混亂中,她的頭發被人狠狠地揪住,胸前又被踹上重重一腳,手里的鐵棍被奪了去,隨著“嘭”的一聲,一記悶棍敲在她的頭頂,鮮血從額頭的發際處滴落下來,她松開手,身體無力地癱軟在地。。。。。。
田氏兄弟一看心蓮滿頭鮮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時之間嚇呆了,他們扔了手里的工具,互相埋怨起來:你說事先說好只小小教訓一下,誰知這么不經打;他說誰讓你下手那么重。。。。。。
正在爭論著,周校長帶著人趕到了,一邊報案,一邊緊急救人。
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心蓮緩緩扶起,恍惚中,她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里面寫滿心疼和關切,一陣地動山搖,便倒在那人懷里失去了知覺。
等到心蓮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是在醫院病床上。磨盤嫂在一旁給她削著水果,看到她醒過來,放心地笑了。
她的目光四處搜尋一番,無力地探起身焦急詢問:“孩子!我的孩子們呢?”
磨盤嫂趕緊按住她,小心叮囑她傷了頭部不要亂動,又掖掖被角:“放心吧,孩子們好得很呢,交給路帆媽媽在照顧!”
接著又給她絮絮叨叨說田家三兄弟當天就被派出所拷走了,老師們對這種無故毆打教師的行為非常氣憤,聯名寫信要重判他們!還有,你昏迷了一天一夜,都是路帆不眠不休在照顧。我來了他說有事出去一下,讓我照看一會。。。。。。
記憶像潮水般慢慢推送過來,那不堪回憶的場景重現在眼前:“。。。。。。跟著你這種娘,你幾個姑娘就都是做娼婦、當寡婦的種!。。。。。。”一句句像毒蛇樣噬咬著她的心臟。
兩行清淚悄悄爬上臉頰,她偷偷拭去,盡力用輕快的語調對磨盤嫂說:“嫂子,我好像有點餓了。”
磨盤嫂拍了自己一巴掌,趕緊站起來:“咳咳!看我這德性,只顧說話了,你昏睡了這么久是應該餓了,我來去給你買點吃的回來。想吃什么?”
“醫院對面有家賣包面的好像味道不錯。”
“好!你等著啊,我馬上回來!”磨盤嫂將削好的蘋果放到她手上,端起搪瓷碗風一樣出去了。
心蓮把蘋果又放到桌頭,將手背上的針管拔掉,坐起身,喘口氣,扶著隱隱作痛的頭部緩了緩神,披件衣裳,然后下床穿上鞋子走出門去。
她重傷未愈,走路腳下直發飄,便沿著小路慢慢踱到鄉衛生院院墻外的那條名叫“天亮”的小河邊,河畔綠樹成蔭,河水波光粼粼,夕陽西下下,岸邊三三兩兩的婦女們在淘米、浣洗著衣裳;兒童們卷著褲腿端著裝有飯粒的筲箕在河里撈著魚蝦,不一會傳來陣陣豐收的歡笑;還有大人擔憂的叫罵聲。好一派生氣勃勃的人間煙火圖景!但是這些都不屬于她,她是游離于這個世界之外的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
沒走多遠,前面就是曾經就讀過的母校——十口鄉中學,已到晚飯時間,透過鐵柵欄的縫隙,她看到學生們端著飯盒雀兒一樣奔向食堂,有打了飯菜的出來,往嘴里津津有味地填著清湯寡水的青菜蘿卜,和同伴熱烈地交流著什么。多么熟悉的場景!是啊,那些雖然清貧但無憂無慮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了,那是她記憶當中最快樂、最美好的年華。
沿著天亮河繼續往前走,道路旁已無人家,人煙漸漸稀少起來,偶爾一輛自行車悄然駛過。她在一處堤坡處停下,望著鏡子般平靜的水面發呆,一只水鳥躍過來,爪尖輕輕掠過水面,漾起一環環波圈,很快便往高處飛走了……
磨盤嫂買了包面回到病房,看到一臉焦急的路帆:“心蓮是跟你一起出去了嗎?”
“沒有啊!她說餓了想吃醫院對面的包面,我就去買。。。。。。
“壞了!”路帆扔下她撒腿就跑,來到樓下,搶過一輛來上夜班護士推著的自行車,跨上便飛奔出去。
他一路騎,一路攔住人就問有沒有看到一位穿著病號服、頭上纏著白繃帶的年輕女子?因之前心蓮的裝束和表情太過奇怪,有幾個人紛紛說是看到過這個人。在人們的指點下,路帆順著河道一路尋過來。
心蓮站在河邊看著漸漸遠去的水鳥微笑起來:“來生做只鳥兒倒不錯。”
又望著茫茫天際輕嘆一聲,“大,對不起,女兒實在堅持不住了。。。。。。”便如浮光掠影般投入這靜靜的河水。
遠遠地,路帆看到前面一個瘦削的身影飄向了水面,他一把甩開自行車,嘶啞著嗓子大叫一聲狂奔過去:“心蓮!不要做傻事!”
他顧不上脫掉外套和鞋子,“撲通”一聲便跳進河里,一番瘋狂的摸尋后,終于抓到一只冰涼的手臂,奮力將她拖上岸。
由于下水沒多久便被路帆救了起來,心蓮吐出幾口嗆住的河水便醒了過來,但是她已意志全無,了無生趣,幽幽啟齒道:“你救我干什么,讓我死了多好啊!”
路帆含淚緊緊摟住那顫抖的單薄身軀,將臉摩挲在她冰涼的面頰上:“傻姑娘,你死了孩子們怎么辦?我怎么辦?難道你忍心讓愛你的人承受失去親人的巨大傷痛嗎?你自己已經是孤兒了,難道你想讓袁歡她們也像你一樣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
親人、孩子,這些最柔軟的話題終于刺痛她已經麻木的神經,呆滯許久,她深深扎進他的懷里失聲痛哭:“可是活著太難、太難!我該怎么啊?”她淚雨婆娑,似乎要將滿肚子的悲傷和絕望一古腦哭出來才好。
他長噓一口氣,一只手拍拍她的背,另一只手溫柔地撫著她濕漉漉的頭發:“沒事,盡情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一切有我,我們一起面對!”
他告訴她,他的進修期已經結束,那天剛回去就到校長家匯報情況,正好碰到袁歡姐妹哭喊著跑來。如今田家兄弟雖已被刑事拘留,但是通過這件事,促使他下定決心,他要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保護她們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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