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蓮進屋看到徐幺兒頭上搭著條毛巾躺在床上,渾身顫抖著,嘴里說著“鬼來了……鬼來了……”的胡話。
心蓮看情況不對,邊炒菜邊打發袁文兵去請胡醫生,胡醫生來后給徐幺兒注射了一管針劑,她這才沉沉睡去。
吃罷晚飯,孩子們進屋寫作業,心蓮將袁文兵叫到外屋坐下,說眼見這個家里的狀況,她愿意考慮和袁文兵重組家庭,但現在她最擔心的就是孩子奶奶這關。
一直悶著頭抽煙的袁文兵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眼里滿是錯諤和驚喜,待到手里的煙頭燒到了指尖,疼得他一激靈,這才緩過了神,咽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再次確認:“你……真的考慮好了?”
心蓮看著他的眼睛點點頭:“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和你好好過日子!”
“太好了??!葉麗莎果然沒騙我!”他甩掉手中的煙蒂,跳起來就一把抱住了心蓮。
“葉麗莎?”心蓮疑惑地望向他。
“哦!沒……沒什么!我是說葉麗莎曾經給我打氣,說只要我肯下功夫,總有一天會感動你的!”袁文兵趕緊轉移話題,“媽那里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說服她!”
果然不出所料,心蓮和袁文兵找徐幺兒商量時,徐幺兒扔出一句:“你們休想!等我死了你倆再到一起過去吧!”說完就又躺下埋頭睡大覺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現在一見心蓮就感覺瘆得慌,這個小女人就是她前世的克星。不行!她必須要去找劉半仙做做法事解一下了。
過了幾日,徐幺兒來找劉半仙問卦。劉半仙伸出手指掐了半天,肯定地說:“哎呀!這倆人的八字是天作之合啊,你要準備抱大孫子啰!”
“真的?!”徐幺兒將信將疑,只得怏怏而回。
她不知道幾天前袁文兵就找到劉半仙,丟給他一刀豬肉、幾包香煙,在他耳邊如此這般一番,劉半仙嘴里叼著煙頻頻點頭呢。
眼見最大的阻力消除,袁文兵迫不及待地將婚禮定在了一周后,他歡喜地在全村挨家挨戶大撒香煙,通知大家他要娶媳婦了。有人替苦命的心蓮高興,覺得他們兩人組合其實也挺好的。也有些人替袁文兵不值:這個傻小子,娶個二手貨還樂成這樣!
田麻子接過袁文兵撒過來的香煙時,臉上的麻子都快氣得抖落到地下了:狗日的!老子瞎了一只眼,卻便宜了袁文兵這個小王八蛋!他一腳狠狠踢在一株割過的莊稼墩上,卻反被尖利的樁木重重地硌了一下,疼得他抱起腳轉了幾個圈圈,吐一口唾沫,只能自認倒霉。
柳心蓮正在教室里教孩子們畫畫,路帆推開教室門走了進來,對學生說:“柳老師有點事要出去一下,同學們自己自習吧!”他示意心蓮隨他出去,心蓮只得安排好孩子們后走出了教室。
他一聲不吭地大步走在前面,來到那片小樹林,轉過身。這片大地許久沒有下雨了,樹葉都蔫蔫地耷拉下來,鳥兒似乎也干渴得沒了叫喚的力氣,空氣沉悶又壓抑。
心蓮從沒見這張臉這么嚴肅過。她怯怯地問:“有事嗎?”
他狠勁捏了把拳頭,努力平息自己的氣惱:“你說有事嗎!柳心蓮,我是怎么跟你說的都忘了?我說了,你的事我會慢慢想辦法來安排好,我會努力護你和孩子們周全。你為什么要一意孤行不給我時間?我的一片真心、一片赤誠在你眼里就這么不值一談嗎?!”說到最后,他嘴角顫抖著,眼圈微紅著低聲怒吼起來。
心蓮簡直不敢看那雙傷心絕望的眼,她默默地垂下頭:“我是前前后后考慮清楚了才做的決定,袁文兵是孩子們的親叔叔,田麻子不停騷擾我,他為我和人打架、被拘留,我欠他的…。”
“你欠他的就要拿自己去抵債?沒有愛情的婚姻你嘗過一次還不夠?還想再試一次?你是不是傻?。 甭贩乃橛训匚兆∷募绨驌u晃著。
心蓮眼中的淚水被搖晃得四處飛濺:“愛情?那對我來說可能是下輩子的奢望,我這輩子的使命就是活著!”
路帆眼中的怒意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理解和心疼,他將她緊緊擁在懷里:“去和他解除婚約!我們一起想辦法,最不濟我們帶上孩子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去,我不信憑我的雙手養不活你們!”
更大的淚珠從心蓮眼中滾落下來,一滴滴掉到腳下干裂的泥土里,很快便無蹤無跡了。
她閉上眼,貪婪地嗅著這男性身上獨有的味道,多想就這樣躺在他寬厚的胸懷中一輩子不醒來呵!
他嘆口氣,俯身將顫抖的吻印在她冰涼的唇上……
她睜開眼,觸電般彈跳起來,努力掙脫開這溫暖誘人的懷抱,艱澀地說:“路帆,我們……來不及了。我和他昨天已經去領了證……祝福我們吧!也祝福你早日找到幸福……”
路帆的手緩緩松開,表情似哭似笑。良久,終于長嘆一聲,雙臂無力地垂下來:“我……祝你幸福!”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心蓮一個人呆怔在那里,望著那個人的背影漸漸遠去,乃至終于看不見,才輕聲說:“再見了……”
婚禮這天,袁文兵興奮得逐桌敬開了酒,能夠娶到心蓮,于他來說,可真算是盤古開天以來第一大爽到暴的快事。他端著酒杯,和誰都是一干而盡,到底喝了多少杯,早就記不清了。
他們一起來到老師們坐的這一桌,沒有路帆的身影,葉麗莎在其中充當代東家的身份,熱情招呼同事們吃菜。
袁文兵哈哈笑著和葉麗莎干杯:我敬你!你是我袁文兵的頭號大媒人!
葉麗莎白了他一眼:“你倆不是青梅竹馬,自由戀愛么,我啥時成了你們的媒人了,哈哈!”
“反正我謝謝你,來,我先干為敬了!”他將一整杯酒又倒入肚中。
后來心蓮看他連路都走不穩了,只好抱歉地朝眾人笑笑,要將他扶進屋。葉麗莎趕緊從酒席上站起,和心蓮一邊一個把袁文兵扶到了里屋,然后微笑著告辭。
雖然今天路帆并沒有來喝喜酒,但葉麗莎一樣很高興,長久以來壓在她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現在終于卸下了,她感到從沒有過的輕松。
那個瞟花眼體育老師看到葉麗莎一個人出來了,趕緊小跑著過來,殷勤地將自己一件運動外套披在她身上,她聳著肩一抖,外套滑在了地上:“我不冷,你們慢慢吃吧,我先回家了!”
這家伙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一副什么德性,她葉麗莎怎么會和這樣的人湊成一對?
從十二歲開始,她的眼里就只有路帆一人,如果說他是太陽,那么她便永遠是離他最近的那顆星星。
她早就厭惡了讀書,一心只想下學后早日嫁人,相夫教子。看到他去念高中,她便也義無反顧地追隨去了。知道他喜歡蘇格拉底,她便從在縣教委任職的叔叔家里偷出一本《理想國》,看到他驚喜的像得到了什么寶似的,她便滿足得甜笑了。為和他能有共同的話題,她硬著頭皮隨他一起看這本書,哪怕讀得那么枯燥無味、生澀費勁。
她央求家人將他和她一起安排進紅堤臺小學教書,只為能和他朝夕相處在一起。她知道他對心蓮有好感,從念初中時就知道。但后來心蓮嫁人了,她眼見他消沉、陰郁不已。那天半夜,月涼如水,她看到他一個人躲在學校操場的藍球架下,握著一條醬紅色圍巾發了許久的呆,以后便再也不見他戴那條圍巾,她以為他徹底死了心。
自從心蓮守寡后,他熱心地為她跑前跑后,操碎了心,她安慰自己那可能僅出于同學道義。直到那天在醫務室,她親眼見他臉上寫滿憐愛和疼惜,將雙手扣于心蓮雙肩,沖那個女人說著情深意切的話語。她才醒了:原來這個人仍然占據著他的心。
她不甘心,將袁文兵找到,兩人合計好,袁繼續不惜一切代價追求心蓮,她自己則利用父親在大隊部的影響和鄉里的政策,真真假假散布一些謠言,說要將他們兩個一起清退,然后讓心蓮知難而退。其實她早就聽叔叔透露過,這個清退政策何時落實現在還是個未知,前期僅僅是調查摸底而已,畢竟在這百廢待興的時代,教育資源處于奇缺的狀態。
但是心蓮信了,很快選擇了和袁文兵結合,又一次傷透了路帆的心,這一次,將會永遠斷了他的念想吧?她一定要讓他明白,只有她葉麗莎才和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客人不知何時早就走光了,徐幺兒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從頭到尾連面也沒露一下,無論如何,她還是心有膈應,自己青春年少的小兒子,要將大好年華填在柳心蓮這個生了三個娃的寡婦房里,這筆帳,怎么算怎么虧。若不是劉半仙說他們會給她生個大孫子,她徐幺兒是說什么都不會答應這門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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