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心蓮正在灶房里忙著升火做飯,徐幺兒起床后在心蓮的窗臺底下發(fā)現(xiàn)了兩條被稻草穿住鰓窩的死鯽魚,提著它就找心蓮問罪:“這是怎么回事?哪個給你拿來的?為什么要半夜三更拿來?”
心蓮一見這兩條魚,就愣住了,腦子空白了幾秒,只好硬著頭皮裝糊涂:“哪來的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老辣的徐幺兒當(dāng)然不相信:“那還真是奇了怪哈,家里沒有偷腥的貓,魚兒會自己長腳往里跑?”
心蓮被這話中話嗆出了眼淚:“反正我行得正,站得直,清清白白做人,您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徐幺兒冷笑一聲:“我看你是教個什么書把心已經(jīng)教野了吧?”
袁文兵被婆媳倆你一言我一語給吵醒了,揉著腥松的眼皮,打著大哈欠走過來:“大清早吵什么吵?”
他瞟了一眼老娘手中的魚,不在意地說:“哦,這魚是我昨天傍晚收工路上在河里抓的,進(jìn)門前隨手丟在了心蓮窗臺下,忘記拿進(jìn)屋了。”
徐幺兒狐疑地看了看兒子,不再說話,拿把刀,提著魚往池塘邊走去。
心蓮總算暗自松口氣,裝做沒看見袁文兵意味深長的眼神,淡定地去叫孩子們起床。
又一批繡品完成了,表姐托人捎信,她不小心扭傷了腰,讓心蓮搭車將繡品送去。于是心蓮利用這個星期天,將孩子們托付給磨盤嫂幫忙照看后,自己背著繡品進(jìn)了縣城。
表姐將上回和這次的繡品工錢一并付給心蓮,并苦留她吃午飯。心蓮?fù)撇贿^,便留下來吃過午飯后,背起一包新的原材料趕緊告辭了。
難得進(jìn)回城,看看時間還早,她一個人先去街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看見那一捏就叫的橡皮泥小動物挺有趣,便給袁柳買了一個;給袁歡袁欣一人買件花罩衣;給婆婆買件對襟衫,不管怎樣,徐幺兒總是孩子們的奶奶,作為晚輩盡點(diǎn)孝也是應(yīng)該的,再說她也想以此緩和彼此的關(guān)系;又為磨盤嫂買了一條漂亮的花頭巾,給文兵和磨盤嫂的丈夫大興哥一人買了一包大前門香煙。最后,她又稱了一斤水果糖,一想到孩子們每每眼巴巴看別人家孩子吃零食的那個可憐勁,她便難掩心酸。
當(dāng)然,唯一沒考慮到的,是她自己。她穿著一套洗得發(fā)白的卡其布翻領(lǐng)外套,胳膊肘處還補(bǔ)上了兩個大補(bǔ)丁,就戴上兩只袖套將補(bǔ)丁遮住,腳登一雙自己做的帶扣絆的黑燈芯絨布鞋,簡潔樸素。
買完東西她又去書店轉(zhuǎn)了轉(zhuǎn),買了幾本教學(xué)輔導(dǎo)材料,看時候已經(jīng)不早,才戀戀不舍從書店出來。
下車后,天已擦黑,她背著滿滿一袋“戰(zhàn)利品”行走在去往磨盤嫂家的小河堤上。已是三月早春時節(jié),河水波光粼粼,河邊楊柳依依,悠悠晚風(fēng)輕拂在臉上,令人酥酥的、癢癢的。心蓮心情愉悅、步履輕盈,嘴里竟不自覺哼起了天天教孩子們的兒歌曲調(diào)“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
一個穿著破衣爛衫的黑影冷不丁悄悄從背后猛地?fù)渖蟻恚瑢⑺麄€兒撲倒在地,她肩上的背包被扯落下來,順著堤坡滾到了一邊。她伸手拼命反抗,拉扯間,“嘩啦”一聲,那人身上的破衣服也被她撕掉一大片。她剛張開嘴,還不待叫出聲,便被一只粗黑的大手死死捂住,那人喘著粗氣,嘴里噴出一股難聞的酸腐味:“小妖精…。可想死哥哥了!”邊說邊將臭哄哄的大嘴往她臉上襲來,一只手探到她胸前欲解上衣紐扣。
她看清這人是田麻子,拼命側(cè)轉(zhuǎn)腦袋,弓緊身體鼓足勁,提起右腳一記反勾,狠狠踢在田麻子的褲襠里,田麻子“哎喲”一聲,松開手彎腰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心蓮趕緊從地上爬起,拼命向磨盤嫂家跑去,身后傳來田麻子恨恨地詛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總有一天會落在老子手上!……。”
看到心蓮蓬亂著頭發(fā),滿臉驚懼、衣衫不整地出現(xiàn)在自家堂屋里,磨盤嫂倆口子嚇壞了。他們趕緊將她迎進(jìn)屋,端的端水,梳的梳頭,撫慰半天才弄清了原由。
磨盤嫂氣憤地咬牙切齒:“這個挨千刀的田麻子,豬狗不如!心蓮,走!我陪你去大隊部告這個畜生去!”
磨盤嫂的丈夫袁大興在一旁搖搖頭:“田麻子要教訓(xùn),但這大隊部不能去,心蓮一個寡婦家的,這事鬧出去了,對名譽(yù)不好,人們好說不好聽,何況他畢竟還沒把心蓮怎么樣,現(xiàn)在只能以不變應(yīng)萬變。”
心蓮這時也慢慢從慌亂中平靜下來,忽然想起自己的包還扔在河堤上,磨盤嫂便吩咐自己丈夫幫忙去尋包。袁大興去了好一會才空著手回來,說前前后后搜了個遍,什么也沒見著。
心蓮著急了,一定要自己親自去找,那里面除了繡品原材料,還有她這些日子用血汗換來的準(zhǔn)備送給親人的一片心意哪,真丟了可得心疼死!磨盤嫂兩口子于是拿上手電筒,和心蓮一起去那片河堤上尋找。幾個人沿著河堤前前后后搜索了幾遍,袁大興還用一根竹桿在水塘邊沿探了半天,仍然是一無所獲。無奈,心蓮只得領(lǐng)著孩子們垂頭喪氣回家去。
母女四人一進(jìn)屋,只見徐幺兒滿臉怒氣坐在桌子旁,袁文兵咬著牙叉著腰昂著頭在屋里踱來踱去,四方木桌上赫然放著心蓮丟失的那個大布包,里面的東西全部散亂地攤放著。
袁歡袁欣一見包里的玩具、新衣還有花花綠綠的糖果,“哦耶!”一聲,興奮地尖叫起來,她們爬上木凳,爭搶著從包里抓出這些東西,穿上花衣,剝開糖紙就要往嘴里放。
徐幺兒扯下她們的新衣裳,一巴掌打落掉她們手中的糖果:“不準(zhǔn)動!這是你們不要臉的媽用賣×換來的東西!我袁家的臉都被丟盡了!”
兩個孩子嚇傻了,低頭看看地上的糖果,又抬頭不知所措地望望媽媽和奶奶,不知誰帶頭,小嘴一癟,一起“嗚嗚”大哭起來。
心蓮抱著小女兒,心里還來不及慶幸,便又填滿了心疼和詫異,只得問向袁文兵:“這是誰送回來的?”
袁文兵此時臉也氣綠了:“誰送來的你還不知道嗎?媽說田麻子將包丟進(jìn)屋時洋洋得意,說你侍候得他很舒服,這是給你的犒勞!我說怎么這么晚還不回家呢……”
心蓮后腦似挨了一拳重?fù)簦矍耙换ǎ粋€趔趄,差點(diǎn)往后倒去。她趕緊用一只手扶住桌子邊,甩甩頭,拼命睜開眼,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盡力用平靜的聲音說:“媽,文兵,你們別急。我這就去把磨盤嫂倆口子喊來作證,看看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樣的。”
她拉過袁歡袁欣,讓她們趕快去把磨盤嬸嬸和大興伯伯喊來。兩姐妹懂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飛奔出去,不一會就將磨盤嫂兩口子請過來了。
磨盤嫂氣壞了,一邊大罵田麻子太缺德真不是個東西,一邊將前因后果說與徐幺兒和袁文兵聽。
徐幺兒還罷,袁文兵一聽就炸了毛,他提起一把鐵鍬就要沖出去將田麻子給活埋了,好不容易被袁大興給死死按下來。
磨盤嫂將他手中的鐵鍬使勁奪下扔到了一邊:“這個炮筒子,咋就這樣一點(diǎn)就著呢,你這樣鬧得唯恐天下人不知,人家一人一口唾沫就會將心蓮淹死的!”
袁文兵惱怒地狠狠捶著大門:“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說怎么辦!難道任由他田麻子欺負(fù)不成?我老袁家又不是死絕了男人!”他又怪起自己老娘和心蓮,“倘若你們早點(diǎn)同意我的建議,讓我跟心蓮組成家庭,看他哪個王八蛋還敢來騷擾她!”
他這么一說,磨盤嫂倆口子就不好接話茬了,再怎么說人家畢竟是外人。
徐幺兒朝兒子直著脖子吼道:“這事你休想!”又長嘆一口氣,“唉……我家門不幸,咋就討了這樣一個不省心的活祖宗回來喲!”
心蓮將已經(jīng)睡著的小女兒放到里屋的床上,又讓袁歡袁欣自己先去洗澡。然后出來將桌上包中的東西清理了下,將禮物一一分發(fā)給在座的幾個人,將衣服送到徐幺兒面前時,她說:“媽,這是專門給您買的,這些全是用我一針一錢起早貪黑繡出來的東西換的,都干凈得很,您放心穿。”
徐幺兒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又一時抹不開臉面,將衣裳放椅背上一搭,就氣哼哼地躲到她自己房里去了。
見此,磨盤嫂兩口子道過謝了也趕緊告辭回家,臨走,心蓮又裝了一大把糖果塞到磨盤嫂衣兜里,讓她帶回去給自己的幾個兒子吃。
堂屋中只剩心蓮和悶著頭吞云吐霧的袁文兵。袁文兵掐掉剩下的一點(diǎn)煙屁股,丟在腳下用力碾了碾:“心蓮,我再次希望你慎重考慮我的方案,這樣,對你、我、孩子們以及我們這個家庭都好。”
心蓮搖搖頭:別說了,天已不早,我累了,你也早點(diǎn)休息吧!
心蓮帶著孩子們排隊走在放學(xué)路上,不時糾整著散亂的隊形:排整齊了啊,昂首挺胸,一二一。。。。。。
一個學(xué)生家長扛著鋤頭迎面走過來,從隊伍里拉出了自家孩子:“柳老師,快回去看看,你家叔伢子在出工時用釘耙把田麻子眼睛耙了,鄉(xiāng)派出所都來人了,現(xiàn)在大隊部協(xié)調(diào)……”
心蓮大驚失色,趕緊將學(xué)生隊伍交給身后另一位帶隊老師,自己往大隊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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