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春率軍一跑就過了西鄉、城固、漢中平川地,進入南鄭縣潛山區才剎住腳步。隨便就拋棄了鎮巴縣城,這人也算提得起放得下,處事不固執。還別說,此人個頭不小,濃眉大眼,蓄大胡子,呈長方形的臉龐氣質,天生就顯示出非平庸之輩,注定是一代梟雄。
王三春出生于1884年,本名王汝仁,乳名仁娃子,字炳林,號三春。四川巴中人。家境貧寒,父親早亡,母親守寡撫養他。幼時讀過幾年書。
1904年,清光緒三十年……
塔子坡好大一片山林。這片林子不乏修房造橋的高大松木、質地堅硬的槐木。
塔子坡下住著一戶人家,這戶人家就母子倆。兒子定了個窮親,成親的日子已定,還有三月之久。女方要求男方再把屋子裝修好一點。
20歲的王三春忽然問道:“媽,屋后這塊樹林明明在我們家背后,憑啥子是懷仁鎮上王宗林的?就因為他是大富人家嗎?老鷹打飽嗝——雞兒吃多了,格老子的,這不是‘菜園壩的老鴰——飛起來吃人’嗎?”
母親嘆口氣回答說:“兒哎,人家財大勢大,我們惹不起,大姑娘放屁——忍到點兒!”
王三春憤懣地:“‘豆芽上蒸籠——蜷起腳腳受氣’呀?格老子個!老子偏要砍它幾根好木料修間偏舍!摸摸老虎的尻子!”說著拿上開山斧去了。母親攆出門來,看著已去了老遠的兒子,只能埋怨句:“你要惹禍哇!骨頭養硬了不聽媽的話了,唉!”
王三春拐彎立腳,朝小河對面山坡吼:“冬娃子、黑狗子!拿上開山斧,快滾下來,給我幫忙!”
兩伙計得令似飛下山坡。
“啥子?你要砍塔子坡的木料,給你媳婦兒蓋新房,敢嗎?”黑狗子有點驚訝。
“有啥子不敢?黑瞎子照鏡子——看你那熊樣!”王三春揚揚大斧,眼露堅定的神情。
“看來三春哥是‘矮子過河——安(淹)了心的’!”冬娃子說,“格老子個,跟三春哥干了,怕個卵子!”
王三春說:“你們兩家需不需要?也砍它幾根,我頂起!”
“要得!”
塔子坡砍樹的梆梆聲傳到懷仁鎮上王宗林耳朵里,這已是兩天后的事。不過,就是討好獻媚的鄉人不報信,遲早也會知曉。王宗林立即率兩兒子、一家仆直撲塔子坡興師問罪。不料半途恰遇王三春去鎮上趕集。請到不如碰到,冒火的眼神劈頭就質問:“母老鼠睡男貓兒——批膽子不小啊,格老子個,二話不說就砍我的樹!”
王三春叉腰道:“女人生娃兒——血口噴人,你看見啦?”
“敢叫我去你屋里看嗎?”
“你胡子上貼膏藥——毛病啦?林子在我屋后頭,咋個老子的就成你的啊?別以為你財大勢大,你把那樹木啃出血就證明是你的!”
“茅坑里頭打燈籠——找(屎)死!捶他!”王宗林父子再也忍奈不住,一涌而上。王三春沒練過把式,卻也算得反應快,不能讓對方貼身,一個箭步后退,飛腳竄入林中,已撿起兩石頭,先發制人,就朝不過六七米之距的父子砸過去。“哎喲”一聲慘叫,王宗林兩父子楞神間,也撿石砸向王三春,卻被樹木擋了災。雙方對打,二人對一人,火力自然密一些。稍許,卻不見王三春還擊以石,待沖近,發現王三春已隱身開溜。
王宗林只得暫時作罷,抬回頭部受重創的大兒子返回。
王宗林受驚。因為他未料到王三春敢于反抗。心中忿道,格老子個,回去報縣衙門,治你個死罪沒麻達!
但時間還未容王宗林來得及,當夜二更,他緊挨瓦屋的一間茅草房著火了,勢在必燃,而且殃及街坊鄰居,只有忙著撲火。這火是誰點的?
王三春躲在暗處,看著已旺的火勢,救火的吆喝聲,獰笑一聲,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天剛麻麻亮,黑狗子去見王三春娘,見面就說:“表嬸,三春哥昨夜來找過我,說他打傷了王宗林的大兒子,昨夜又點了王宗林的草房的火,自知惹了大禍,家鄉是石板上栽蔥——扎不下根了,連夜跑了,要我與冬娃子代他照看你,定親的媳婦兒愿等他就等,不等也不怪她……”
“啥子?”王三春娘始料不及,一下癱坐于地,喃喃自語,“兒大不由娘了,兒大不由娘了,有出息了,有出息了……”
黑狗子趕緊安慰道:“莫焦,莫焦,有我們,三春哥不是小河里頭的魚,他是山里的鷹。”
“狠得下心丟下娘,有出息了,有出息了。看他能干出個啥來,還能翻天不成?”
灰暗不定的月夜,高低不穩的幽路,王三春獨自一人連夜急奔,沒有夜行的懼怕感,毫無目的地向川陜交界的大巴山逃去,餓了掏出早已備好的干糧邊走邊吃,一口氣跑出了約八十里路,已近黎明,隱約見不遠處的山灣有一鎮子,這時雞鳴狗叫了,駐足心道,你王宗林想整我也晚了一步,就一步,你搓破腦殼也想不到老子今夜就溜之大吉!進鎮子整口飯吃去!
正欲啟步,但見右邊叉路隱約十來個人將至,干脆隱身拐彎處,等候一觀,他相信不是追捕他的官差。一干來人走至拐彎處,突見一人現身站立,反倒嚇了一跳。走頭的一楞,剎腳問道:“你……啥子人。干啥子?”王三春一笑,道:“逃難的,你們該不是跟我一樣的吧?”
“兩爺子比卵——差不多!”走頭的釋然地嘿嘿一笑。
“那好,我們一起去弄口飯吃,”王三春說,“我請弟兄們,我還不至于請不起一頓飯!”他似乎有了什么預感。
“那……好吧,我們這些弟兄們正愁沒了銀子,格老子個準備搶吃呢!”
這下子王三春一楞,腦門子一亮,沖口而出,話里有話:“對頭,弟兄們跟我走吧!”
鎮內許多人戶還未開門,并不復雜的鎮子很容易找到一家店子,亦還未開門做生意。王三春帶頭正欲敲門,正好店家出來開門,見一下子擁進這么多客人,今日也不是個什么特殊日子,開門生意這么好,好生歡喜。
坐在店內,天已大明,這時大家才詳細端詳彼此面目。觀王三春,但見此年輕人天生有股氣勢,王三春觀他們,但見有的一臉惡相,有的一臉和相,共同點是都灰頭土腦,最大不過三十多歲,最小和自己差不多,不覺一笑。
店主歡喜得對,因為一頓麻辣味面條、燒雞燒酒并未麻辣得這伙顧客失去理性強吃白吃,照價付錢。這伙人紛紛對王三春行抱拳禮七嘴八舌說“勞慰啦,是條漢子!”
但一頓飯后,又面臨茫然流浪之境況。王三春說:“弟兄們,跟我出鎮子,找個清閑地,我有話對弟兄們說。”
“要球得,去聽聽這位小兄弟說個啥子出來!”眾人嚷嚷道。
他們到鎮外一處有石頭可坐的偏避野地坐下。
王三春說:“現在請大家介紹介紹各人的姓名、年齡,相互認識認識。一個一個地來!”
最后一個自我介紹話音剛落,王三春緊接就說道:“山不轉的水轉,我們這就算認識了。小弟我有個主意,老大懶漢老二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我們抱團,上山當山大王去!現在又不是沒山大王,到處都是,大家愿意跟我干嗎?”
“啊?”有人驚疑。
接下來一陣沉默。
“格老子個,”那個走頭的人忽地站起,豪氣道。“老婆婆坐甑子——氣(棄)他媽的個B的,要得,干!”
又一人道:“懷胎婦人走鋼絲──挺而(兒)走險!干了!你們呢!”他問大家。
又一人說:“愿干的舉手!”
前前后后,左顧右盼,有幾人舉起了手,最后全舉起了手。
王三春道:“好!既然這樣,大家起立,齊吼干,干,干!”
“干,干,干!”
王三春道:“那大家跟我上大巴山!”
有了出路方向,這伙人似乎精神也來了。一行人向大巴山深處行進。
曉行夜宿,第三日午來到大巴山麓一小村莊。王三春說:“我的錢化光了,沒關系,既然當強盜,那就搶,不過,我們立個規矩,只搶大戶不搶窮人,窮人沒啥子可搶的,我就是被發財人害的,我恨大戶!大家說好不好?”在王三春的觀念里,王宗林就代表了所有的大戶豪紳。
“要球得!”一片亂哄哄的回應。
“我們進村看看,誰是霸占土地,出租的大戶!”
他們見坡地里有四個老小在挖洋芋,王三春趨前問:“你家種的自己的地嗎?”老農見來這多人,很驚奇,半天才回道:“不是,是梅東家的地,”手一指,“我自個的地就那點,只有兩畝三分,一家七口人不夠吃,開荒吧,都是東家圈了的山,只好租些東家的地種,交稞子,三七開,東家七成。”
“好,我們走!”王三春手一揮,“去找姓梅的東家。”
這頓飯不但白吃,還威脅梅東家拿出四百塊錢。不給錢就給全家的命。這十多個流浪者僅王三春有把刀子。
不過,初試強盜行為,心里還是有點虛。不習慣。
快速撤退,這伙人向山上疾行。卻見一山路,算是南來北去的官道。忽見山路上下來一路背老二,共九人,其中還有三個女漢子。王三春心眼一動,土匪氣開始滋生,耍二球攔路道:“背二哥,都背的啥子貨啊?”背負重擔的背老二們行動不便,只好依次打杵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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