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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知音

作者：衣蓮生    

　　“狐公子是個(gè)明白人！”連云開沖著狐白溫一拱手：“人生天地之間，倏忽如白駒過隙，倘若于世無所作為，那又何必來此一遭？”

　　“蓮姑姑，那日您懲治惡人，有多痛快啊，姑姑，您別藏起來，叫玉兒和爹爹找不到，好不好？”

　　連玉似乎聽明白了什么，拉著蓮藏得手，仰面地問：“我還想跟姑姑學(xué)軟鞭呢！”

　　“文諫死，武戰(zhàn)死。然而，朝廷那幫昏聵之徒尸位素餐，只顧眼前茍安，對外一再屈膝求和；加之各地官吏盤剝，今年老百姓的賦稅又增加了一成，加之天災(zāi)，物價(jià)瘋漲，上山落草的，恐怕又加倍。我們巷子的那些老街坊，做點(diǎn)小生意，從前勉強(qiáng)能糊口，如今，賦稅加重，他們都活不下去了！昨日，還叫官府衙門以抗稅名義抓了一大幫人。這種世道，家兄，豈能不心寒？可他又有何回天之術(shù)？”

　　“可是，蓮姑姑，你們要是躲藏起來，壞人不是更好做壞事了嗎？”

　　連玉在一旁默默地聽了許久，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姑娘欲入道，莫非也是因?yàn)槭赖啦磺迕鲉幔俊?br>
　　狐白溫用那雙似乎能透視的眼睛，盯著許蓮藏，仿佛能讀懂她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

　　許蓮藏不答，連云開想起從前許世皆與自己的對談，料想這大概是蓮藏最隱秘的事了，不由得看了許蓮藏一眼，見她突然臉色大變，便想替她解圍，不料許蓮藏自己開口了。

　　“我一小女子，自然比不得男子。不過是，心中無所掛念罷了。”

　　蓮藏淡淡地回答，連云開自然明白，這個(gè)“無所”恐怕得排除一個(gè)人。

　　“莫非，這世間男子，竟然沒有一個(gè)能入你的眼？”

　　狐白溫一雙犀利的美目帶著幾分挑釁，他雖溫文爾雅，但骨子里卻是桀驁不馴的，也一向自信自己對女人的致命吸引力，似乎沒人能拒絕自己的吸引力，但這回，在蓮藏身上，似乎有些失效。

　　“狐公子，這個(gè)話題，且容日后再跟狐公子細(xì)談。我今日前來，一是向狐公子道謝，二是，想請連先生去勸勸家兄。家兄素來最敬連先生，想來，連先生的話他是聽的。”

　　許蓮藏似乎并不理狐白溫話里的挑釁，轉(zhuǎn)頭向連云開請求。

　　……

　　狐白溫不知道的是，對于蓮藏這種女子，她所最敬重的，不是一個(gè)男人如何風(fēng)度翩翩，如何溫文爾雅，如何風(fēng)流瀟灑。

　　她所看重的，乃是一個(gè)男人身上“鐵肩擔(dān)道義”的那種深沉的責(zé)任感和那種為民請命的錚錚鐵骨。

　　“鐵骨”與“道義”，那才是一個(gè)男人最大的性感。他可以粗糙，可以疏狂，甚至可以偏執(zhí)。

　　但她厭惡那種顧影自憐，以為僅憑外貌、家世、權(quán)力并自戀得無邊，以為天下女子都要為他瘋狂的自戀男子。

　　目送連云開和許蓮藏離開，狐白溫提著劍，有些意興闌珊。扭頭看見連玉在捂嘴笑。

　　“小丫頭，你在笑什么呀？”狐白溫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師父教你的招式，可曾領(lǐng)會？”

　　“師父……你是不是喜歡蓮姑姑？”

　　連玉見狐白溫悵然的表情，又見他盯著蓮藏和連云開的背影，小孩子心無城府，想說什么便說什么。

　　“你這位蓮姑姑，倒是有些奇特！”

　　狐白溫不直接回答，卻摸摸連玉的腦袋，暗想，這孩子倒是有幾分眼力勁。

　　“那是！”連玉頗為自豪地說：“蓮姑姑本領(lǐng)可大了。幾月前，蓮姑姑曾經(jīng)手持軟鞭，將一群山賊打得七零八落，抱頭鼠竄，好不痛快啊！”

　　“我要是有蓮姑姑那樣的本領(lǐng)就好了！”

　　連玉不無羨慕地說：“可以懲治壞人，保護(hù)像宋爺爺一樣的好人。”

　　“你覺得，師父是好人嗎？”狐白溫認(rèn)真地看著連玉。

　　“應(yīng)該是！不然，師父也不會答應(yīng)免費(fèi)教我學(xué)劍。”連玉調(diào)皮地回答道。

　　“哈哈，我要收你學(xué)費(fèi)，那不得成壞人了？”狐白溫刮著連玉的鼻子，逗她玩。

　　“表弟……”忽聽得有人喊了一聲，狐白溫定睛一看，是表哥朱碧正，只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今日，表弟可是碰釘子了？”

　　朱碧正嘴角帶著幾分嘲弄：“那蓮藏姑娘可真不簡單啊，連我們的‘玉面書生’都敢熟視無睹？品味可真異于常人啊。這么些年，我還真沒見幾個(gè)能抵擋得住你狐白溫的魅力的女子。許蓮藏，算第一個(gè)！”

　　“表哥……”狐白溫見朱碧正哪壺不開提哪壺，略略有些不滿，又見連玉在此，不由得幾分尷尬。

　　“好，好，當(dāng)作你徒兒的面，我怎么也得給你面子，你說呢，玉兒？”

　　朱碧正見連玉也在似笑非笑地看著狐白溫，頓時(shí)覺得有些快意。

　　想狐白溫日日耍翩翩公子范，自以為無人能及，這回終于有人治住他了。

　　“表哥……”狐白溫見朱碧正有意撩撥，不由得正色起來：“我狐白溫，豈是那種見個(gè)稍有姿色的女子便念念不忘的登徒子？不過是，方才聽著蓮藏說話，覺得見解不同尋常女子，且與我心有戚戚焉，故而有知音之感。”

　　“哈哈，師父終于承認(rèn)了。高山流水遇知音。”連玉突然拍手道。

　　“連玉的繪畫可曾有長進(jìn)？”狐白溫見二人捉弄自己，得逮個(gè)話題治住他們。

　　“玉兒，我來給你出三個(gè)畫題，你三日之內(nèi)須得完成，完成之后，由你師父，我，還有你爹爹，三人作為評判，檢驗(yàn)表哥教徒是否盡心盡力！”

　　狐白溫說完便開始出題：“這第一個(gè)畫題嘛，是‘深山藏古寺’；第二畫題，是‘踏花歸去馬蹄香’；第三個(gè)畫題，是‘野渡無人舟自橫’。這三個(gè)畫題看似不難，其實(shí)也最難。難的是創(chuàng)意的絕妙。繪畫，不但要有基本功力，技巧，還得獨(dú)具眼光，匠心獨(dú)運(yùn)，畫出不同尋常人的境界。有境界，才自成高格。無境界，畫得再像，亦不過是‘依葫蘆畫瓢’，如同泥塑沒人，沒有了靈氣。”

　　“哈哈，就這個(gè)也能難道我們？玉兒，明兒就開始畫，別叫他給小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