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要發(fā)芽,左家的姑娘長大了要出嫁。三八婦女節(jié),鳳伢子要出嫁準(zhǔn)備做一個有夫的真正婦女。左家親人們都高興,只有胡來魁不高興,因為鳳伢子是嫁給她的江南老表。那年代流行老表開親,很多農(nóng)村男女青年沒有愛情靠親情結(jié)合。胡來魁也差乎與表妹訂了婚。鳳伢子要跟別人結(jié)婚,這可害了胡來魁。他與鳳伢子青梅竹馬,小時候他們還不知道結(jié)婚是什么玩藝就在夢里“結(jié)婚”了。去年臘月二十九夜里鳳伢子來胡來魁的房里玩都沒提結(jié)婚這茬,怎么沒過幾天象夢中醒來說結(jié)婚就要結(jié)婚了,害得胡來魁沒一點兒承受打擊的思想準(zhǔn)備。
鳳伢子也知道沒有與胡來魁是對不起胡來魁的,她萌生想與胡來魁懷一個小孩出嫁,鳳伢子早聽人講過近親結(jié)婚很有可能生的孩子不健康。鳳伢子的婚姻是雙方大人做主,她胳膊擰不過大腿,但她應(yīng)該早對胡來魁說明白呀。如果是鳳伢子早對來魁講她要結(jié)婚,胡來魁也許會帶上鳳伢子到外面躲一陣子,或許要與鳳伢子偷偷懷一個孩子把生米朝煳飯煮。昨天眼看男方家到鳳伢子的家圓了禮,現(xiàn)在胡來魁這個民兵排長就是叫副師長也是來不及了。
胡來魁曾想過在這兩天出遠(yuǎn)門玩幾天,象雞子避瘟癥避開鳳伢子的婚期。他左想右想總覺得對不起鳳伢子。婚期臨近他決定硬著頭皮也要參加,并且還給鳳伢子買了一條象征愛情紅似火的紅圍巾。
1978年3月7日,這是鳳伢子結(jié)婚辦喜事的日子。臨到這天,來魁跟雞公一樣醒得早,睡在被子里趕緊把與鳳伢子耳鬢廝磨的那些事想了一遍。
胡來魁與鳳伢子同年出生于荊州湖鄉(xiāng)古井村(化名)二隊,那時農(nóng)村進(jìn)入大躍進(jìn)的合作社。他與鳳伢子家相隔不過一百米,鳳伢子小時候吃過他媽的奶,斷奶后也常在一起玩。他們同年讀私塾,坐同一張桌子讀過一二三性本善,到大隊辦小學(xué)他們還在同一個年級。鳳伢子只讀了五年書,來魁讀了九年。小時候他們沒記得爭過嘴吵過架,他處處愛護她,順從她。值得他想了又想的還是小時候玩“過家家”,每次都是他和鳳伢子扮一對新郎新娘。在那幼稚無知的兒時他們曾經(jīng)有過“結(jié)婚”方面的游戲。第一次是躲迷藏在左隊長家的豬屋里。第二次做這種丑事是兩年以后在船艙里。一天,來魁和鳳伢子撐船到湖里取花籃(防置水中的魚簍)。鳳伢子喜歡玩荷花摘蓮蓬吃,不一會兒船艙里就落滿花瓣象紅花被絮。來魁撒尿時看周圍無人,他要她睡在充滿魚腥味的艙里,鳳伢子沒有猶豫。這兩次丑事當(dāng)時沒回想過,直到長大知道魚腥味兒了他才去想,由于間隔時間長了現(xiàn)在也弄不清楚是小時候的夢還是真有這些事。是不是夢他對鳳伢子一問就清楚了,可鳳伢子從那以后就長大漸漸離他遠(yuǎn)了,再不與他單獨在一起玩。現(xiàn)在不和鳳伢子結(jié)婚,這種丑話問得出口嗎?鳳伢子現(xiàn)在和別人要結(jié)婚,這句話一輩子也別想問了。
胡來魁的名字說起來比較繞口,我們以后就叫來魁。他和母親住在小三間的瓦房里,房前還有一間用大胚子土磚做的小廚房。公路南邊有杉樹和用茅草泥的豬屋。他的母親十一歲結(jié)婚,十四歲開胎生子。補鍋匠的父親去世后,他的三個姐姐按照大麥割了割小麥的順序出了嫁。母親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要準(zhǔn)備棺材的年齡,可母親還沒有給他準(zhǔn)備媳婦兒。他是母親老蚌生珠的幺寶兒子,是家中唯一后繼有人的寶貝。他有兩哥已夭折,為了好養(yǎng)活他的乳名是女孩的名字,叫鳳兒。后來本隊出了雙胞胎女孩其中一個叫鳳伢子,他到四五歲完全斷奶后就改小名叫幺狗子。他家從胡家搬到左家臺來以后,這么多年來他家一直過著布衣蔬食不忮不求的日子。
肯定鳳伢子要準(zhǔn)備出嫁時來魁像吃了一只蒼蠅在肚里,婚期臨近時他肚里的蒼蠅象生了蛆的難受了。怕鳳伢子的婚期到來,這一天還是來到。他安慰自己想小時候就已經(jīng)和鳳伢子“結(jié)過婚”,她鳳伢子江南的老表即使這次結(jié)婚也算是二婚!今天他要親自參加慶祝心上人的婚禮,好好看看打扮最美的心上人成為別人的心上人之前是什么模樣。
響過春雷的農(nóng)村田野雖然能看到早開的油菜花,可春天的天空沒有陽光,大地也象是中風(fēng)的老大娘。沒有陽光的春天,無論是從屋前還是從臺后,都是看不到春意嫣然。胡來魁是陰不陽的樣子向鳳伢子家走去。并沒有人注意他,可他好像覺得有很多目光投向他,把他當(dāng)成了鳳伢子的新郎。很多農(nóng)家的大門關(guān)著,家里只有母雞下蛋后歡天喜地的叫聲。
胡來魁跟他名字一樣魁梧巋巍,卻有女孩一樣細(xì)皮的白膚。陀螺形臉上,五官達(dá)配得不象古文那么繞口,從上到下文從字順的。乍眼一看他下巴上有顆痣,仔細(xì)一看是個疤。人們都習(xí)慣地認(rèn)為下巴有痣的人是有福氣之人。可惜我們的男主人是個疤不是痣。他下巴上要有痣,他的心上人怎么會成別人的心上人呢!他這張臉相第一眼看不怎么英俊,看順眼了越看還覺得好看的。他的眼睛根本就不小,只是跟他上嘴唇比起來顯得小一點。單看他的上嘴唇根本就不算大,只是再看了他的眼睛才顯得稍微大一點。那雙不變的濃眉毛和經(jīng)常剪剃的濃頭發(fā)也是他男子漢的亮點。
鳳伢子家里有很多活動的人,也有很多不能自己活動的桌子板凳。胡來魁把五元錢交給記人情賬的左隊長。那時的人情一般都是兩元的,上五元的都是至親。左隊長朝他看了一會才記賬。
來魁沒看見最想看的人,他看見鳳伢子妹妹秀兒給他遞上一杯茶說,“來魁哥喝茶”。
“好!”他笑著接過熱茶。
小時候把母親的短褲剪開當(dāng)裙子穿的秀兒,搖身一變成了羽毛未豐的少女,臉里再也看不見兩條鼻涕溝。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端十四歲的飯碗讀初中的書本。小姑娘還處在發(fā)育中,一天比一天好看。她是一對細(xì)微的雙皮眼,不注意看還像是一雙單皮眼。她臉相輪廓有點象她媽,方形臉上水嫩水嫩看得見兒時的毫毛。她對來魁說話時面帶微笑,牙齒白得象淘過的新糯米。她多懂事,不叫幺狗子哥,叫來魁哥,象對待她的姐夫哥一樣。她有一個動作細(xì)節(jié)很明顯,經(jīng)常用手背的食指來回擦上嘴唇,尤其是見了生人和客人害羞時。這個習(xí)慣動作肯定與她小時候常流鼻涕有關(guān)。
來魁正要喝茶,有人走步擦肩擠動,茶水潑灑到了肚子外面衣服上。來到鳳伢子也沒有看鳳伢子,看到熟悉的小小房里就像看見了心上人。
和來魁說話的是凰伢子,隊里大人們都叫她小雙,她是鳳伢子雙胞胎妹妹。凰伢子小時候發(fā)萌時得過癩頭病遲姐姐一年讀書,好在她沒留下一點兒殘跡,以后頭發(fā)仍然長得像姐姐一樣。她和姐姐一樣不胖不瘦,不矮偏高,上下勻稱,胸上腰細(xì)。她臉皮白里透紅,皮膚白得象刮了皮的青蛙。她膽子大,敢看死人敢看殺豬。她的臉型和姐一樣,到現(xiàn)在她家有些親戚還沒弄清誰是大雙誰是小雙。她們出門照相,只需要照一個人就可以共底片。最能分清她倆的除她們的母親以外就是胡來魁了。
鳳伢子孿生妹妹小雙的學(xué)名叫左開瓊,來魁和她說話以掩飾內(nèi)心的尷尬。他無話可說了撿起一張報紙看,其實他一字也沒看清楚,他口里哼起經(jīng)常唱的江蘇民歌《好一朵茉莉花》。看見鳳伢子進(jìn)房里來,他的歌聲戛然而止,象樹上的黑知了看見人來驟然收操。他要讓鳳伢子看出他今天是很傷心,所以哼歌是不能讓鳳伢子聽到的。
鳳伢子小型的臉上長著一雙好看的細(xì)丹鳳眼,細(xì)眉小嘴唇,鼻子孔的兩邊顯得很薄,在她這張臉上顯得真好看。她們的相貌很象她們少相的父親。她說話的聲音與開瓊是一樣嬌滴滴的。聽她們說話就感覺到那種聲音只適合談情說愛不適合參軍打戰(zhàn)。去年隊里放一部朝鮮電影,都說她們兩雙胎長得與電影里的一個朝鮮小姑娘一模一樣。今天她不大不小的眼睛有點紅,一尺來長的一對辮子好似剛編出來的。她上穿絳色襖子,下穿黑褲子都不是新的,因為今天她還不算是新娘子。看見來魁在小小的房里,她把目光移開。她的心里清楚,胡來魁是很愛她,她這與別人結(jié)婚就是對不起胡來魁。去年冬天參加水利建設(shè),他們有過短暫的談話。他要她不嫁給老表怕影響后代的健康,她只說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如今父母定了婚期她都不知道。過年的時候她去他家玩,那時她父母還沒告訴她結(jié)婚日期。
來魁站起身走近鳳伢子說:“來,聽說你真的要出嫁,這是鳳兒要我跟你買的一條圍巾。”他從襖子內(nèi)里拿出一條紅色圍巾。
鳳伢子臉赯心跳,她知道來魁說的鳳兒是指的來魁,她曉得來魁兩三歲以前叫鳳兒。“難為你。”她小聲說,遲疑一下接過手里。
“祝你永遠(yuǎn)不受風(fēng)寒!”來魁說這句話是有過準(zhǔn)備的。他離鳳伢子很近,他從鳳伢子的眼里看見紅絲,鳳伢子肯定哭過。
看著鳳伢子把圍巾放進(jìn)新箱子里,他才放心。
鳳伢子的媽進(jìn)房看見來魁沒說話又出去。勞苦功高的母親,雖然不學(xué)無術(shù)卻能鬼斧神工地生出一模一樣貌美如花的雙胞胎來。畫家也難畫出兩個一模一樣的姑娘,從這點上看她媽要比畫家技高一籌。
這時候小房里只有來魁與鳳伢子,說話的機會是有,可到了今天這地步又還有什么話可說呢。想到在他身邊一起長大的鳳伢子要遠(yuǎn)嫁江南,來魁這時的心里真比鳳伢子媽的心里還難過。
鳳伢子頭上是兩個哥哥,夢婆婆抱走了一個,父母把活著的兒子溺愛得象心肝。她是大姑娘,農(nóng)家喂豬做飯的小事都是她的。她爺爺有病不能做飯,每當(dāng)中午放學(xué)回來,她看到自家的煙囪冒煙是特別高興。家里的中飯很多次都是她做的。雙胞胎小妹僅少一年讀書,父母就拿她當(dāng)大一歲的孩子使喚。油菜花盛開時她要和大姑娘們一樣著竹籃,赤腳挽褲到有水的油菜田薅豬秧秧,回來身上的布衣服也成了菜花的顏色。滿籃子塞緊的豬菜用刀剁碎喂豬。她的左手是經(jīng)常被右手握的刀切傷流血,這正應(yīng)了她的學(xué)名---左開紅。現(xiàn)在她的左手的大指和食指及虎口還留有好多的傷疤。她過早的下田勞動,一雙赤腳不斷吸收清風(fēng)甘露肥水沃土,象有根的小柳樹吸收大地營養(yǎng)很快就長大了。她也漸漸悟出自己身上不大注意的地方新奇地突起來,身上盈嫩盈嫩的,她開始怕胡來魁,又想著胡來魁。她總覺得自己鎖心的鑰匙到了胡來魁手里。
開席吃飯的時候來魁和土豆坐鄰角。土豆和來魁都是隊里同歲同班的男青年,平時他們挺要好的。土豆比來魁長得矮小,家里條件比來魁好,隊里年輕人中他最先學(xué)抽煙嗜酒。他姓左,小名叫土豆。他父親怕他今后太土氣,以后又改小名叫洋芋,希望他洋一點。如今有人叫他土豆也有人叫他洋芋,而他土不土洋不洋,充分說明土豆和洋芋本是一品種。只有來魁是經(jīng)常叫他馬鈴薯。他的酒量大,來魁喝酒不及他。他給桌上敢拿杯子的人斟了一滿杯酒。
來魁不抽煙,能喝一點酒。土豆給他斟酒時,討價還價的表演也能平添幾分熱鬧氣氛。桌上的人在碗里盤里搶菜吃,地下很多狗子在腳腿和桌腿之間搶骨頭吃。來魁對一盤土豆絲情有獨鐘。他經(jīng)常能從土豆味里聯(lián)想到少年的學(xué)生往事:初夏時節(jié),學(xué)校要求五年級學(xué)生中午睡午覺,不讓學(xué)生中午回家吃飯,早上帶中飯;那時他和鳳伢子在一起吃飯,每天的菜只是一碗土豆片。從小長大,來魁覺得土豆味里才有人間煙火味。
這樣的酒杯來魁應(yīng)該喝兩杯沒問題的,今天怎么剛喝一杯多就有點飄飄然。他的筷子夾菜已有點夾不住了,口里還在找土豆要酒:“來,這是鳳伢子的喜酒,也是我的喜酒……我也叫鳳兒嗎。”
人們聽他說話有些跑偏,不讓他喝酒。他說,“我又沒醉!為了喜慶氣氛我來唱首愛情的歌曲。”說完他就唱起來:“星星出來太陽落,月光下面兩人坐。心中的話兒怎么說……”這是在以前知識青年中流傳出來的一首傷感情歌。知青小鳳告訴來魁唱會以后,來魁又告訴鳳伢子唱。他們年輕人平時在勞動中常唱這首好聽的悲傷情歌。
這時鳳伢子的父親來要土豆不給酒來魁喝了。看鳳伢子的父親臉相長得還真是很標(biāo)致,他雖然到了葉老株黃的年紀(jì),可看上去顯得還是青枝綠葉的面容。
聽到歌聲鳳伢子來到房門口,她用一雙憂傷的目光看著來魁。
這時來魁站起來對鳳伢子父親說:“您今天打我都可以,我要說,我是愛鳳伢子的。我只是家里太窮了,沒資格大膽來追求她;也只怪我們農(nóng)村太辛苦,我怕她跟了我要受一輩子的苦……”
鳳伢子把來魁的話沒聽完,淚水奪眶而出。她回到房里,坐在床沿摸眼淚。她想如果今天父親罵胡來魁,她就和父親大吵架。這一刻她是多么愛來魁呀!她今天才聽到了來魁的內(nèi)心話。其實只要來魁派人來她家提親說媒,她還是歡心答應(yīng)的。她才不怕吃苦呢,她從來沒覺得勞動苦過。小時候與來魁做夢的丑事她記得清清楚楚,好像就是昨天發(fā)生的。每當(dāng)想起來她就臉紅心跳,她就怕來魁對別人講這事兒。她感謝來魁為她把這秘密守口如瓶這么多年。
今天她好像不再怕來魁把那事講出來,江南的老表不要她她就解放了。可到了今天這一步,還有什么好說的呢。這都怪她,去年秋天的一天晚上,來魁約她到公屋后柳樹下見面,她沒去,也沒向來魁解釋。在她的思想里以前幼小不懂事,現(xiàn)在長大了,姑娘家不到結(jié)婚的年齡是不能與男人幽會在一起的。以后她聽大人講了懷孕的道理,她總害怕還會懷孕。當(dāng)時她想過如果真懷了孕她就上吊!她既然有這種想法是他約她,她又怎么會去再冒那個險呢。那次若真去了,今天說不定已經(jīng)死了,也說不定今天就是和他胡來魁結(jié)婚。她看慣了來魁的老房子,根本沒嫌棄過來魁窮困的家庭。
鳳伢子年輕時一個小小的約會,就改變她的婚姻,同時也將改變很很多多人的婚姻。直到今天想起那次約會她才覺得應(yīng)該去。就在這時她萌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她今晚就去敲來魁的窗戶,她要與來魁先“結(jié)婚”,要是能懷上來魁的孩子帶過去更好,以免擔(dān)心與老表近親結(jié)婚生的孩子有問題。
左開瓊看姐流淚,走近說:“小姐,你怎么了?”
鳳伢子擦著淚說:“幺狗子喝醉了,你去安排他們把他送回去休息。”
左開瓊來到堂屋里聽來魁對父親說:“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我好丈老頭子的”。
鳳伢子的父親一直對來魁很喜歡,他沒對來魁發(fā)火。
胡來魁是真的喝醉了,他的語言與手舞足蹈不相匹配了。很多人象看新郎官一樣看著來魁。左開瓊忙叫土豆把來魁攙著走出門。
來魁被土豆扶著出了鳳伢子的家門。鳳伢子沒出來,開瓊出來看著他們離去。來魁對土豆說:“是你害得我今天一個噴嚏都沒打滿意過。我不喜歡紅塵作伴對酒當(dāng)歌,我只喜歡淳樸的田園生活。”土豆見他說一些書愚子先生的話,也沒搭理他。
這里辦喜事有兩天,頭一天為“墊席”第二天為“正席”。如果不是很忙的季節(jié)隊里要放一天的假。
胡來魁回家就睡了。晚上鳳伢子來敲他的窗戶,來魁沒聽到。來魁的媽聽見問是誰,鳳伢子嚇跑了。
鳳伢子的叔伯妹妹萍兒就住在來魁的東邊隔壁,這夜鳳伢子在萍兒的家里睡覺。這一夜鳳伢子想的全是與來魁從小到大的開心往事。第二天凌晨四五點鐘天沒亮的時候她又來敲來魁的窗戶,來魁還是沒聽見。鳳伢子看見來魁媽的房里亮起電燈也只好離開。
1978年3月8日,這是鳳伢子做新娘出嫁的日子。來魁醉夢醒來時天已大亮,他起床上完廁所就又上床睡了。他媽喊他吃飯,他說不吃。他媽被鳳伢子家?guī)兔Φ娜私尤コ燥垺?br>
來魁是被鳳伢子出嫁時的鞭聲炸醒的。來魁從窗口看去,廚屋邊有人,說明迎親的隊伍快到他家門口。他家有鞭,這時他肯定要出去。因為他家沒準(zhǔn)備鞭,所以他不想出去。更主要的是昨天喝酒失言,他怕出去讓人恥笑。他就是昨天不喝醉,今天他也不會在鳳伢子出嫁經(jīng)過自己家門口時拿鞭放!鳳伢子出嫁別人高興才放鞭的,自己傷心的怎么好意思放鞭。要他放鞭可以,鳳伢子要嫁到他家來!
新姑娘鳳伢子穿紅花襖子青褲子,全身上下都是新的。剛梳理的頭發(fā)下面,臉紅眼濕。她在大群姑娘中間,離她身邊最近是妹妹開瓊和秀兒。她們走得很慢。鞭聲帶著硝煙肆無忌憚地在她們身后叫囂。到來魁的門口鳳伢子站住了,她看了一下來魁的大門。她這時不是等來魁出來放鞭,她想用姑娘害羞的目光最后看一眼熟悉的門口:瘦小的老屋門口那幾塊鋪在地面的磚是下雨時方便到廚房里走動的,這每一塊磚上面踩干的泥巴,鳳伢子都是多么熟悉。這個屋門口下雨是什么樣,天晴是什么樣,初夏是什么樣,晚秋是什么樣她太熟悉了。等放過兩架鞭,鳳伢子還是沒動腳,雙胞胎妹妹把姐推走。開瓊不想讓人們更加相信來魁與鳳伢子還真有感情。鳳伢子在上汽車時還在人群中希望看到一張眉清目秀的面孔。
聽到鞭聲漸漸遠(yuǎn)去,來魁知道鳳伢子已經(jīng)走上從姑娘到婆娘的路上。來魁即使不出來用目光挽留鳳伢子,鳳伢子也還是象綿羊一樣用車?yán)搅私稀砜郧安坏孟牒网P伢子結(jié)婚,而且還準(zhǔn)備和她形影不離白頭偕老,這下連人都看不見了。這以后只有春節(jié)和秀兒家辦事才能再看得見心上的鳳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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