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輝不用想,也知道他們面臨的巨大危險。他悄悄轉身,朝山坡爬。啞巴依然在對著茫茫山坡常著寂寞的情歌,彭輝心里恨得牙都癢癢。
“啞巴”唱著唱著,突然停了。幾乎同時,彭輝不小心踹下了一塊石頭,石頭骨碌碌翻滾著,特意給“啞巴”報信似地一路啪啪響著,滾下山坡。
“啞巴”沒有絲毫猶豫,身形驟起,朝著彭輝就撲了過來。
彭輝看那身形,就知道這人是個高手,而不是個普通的“農民。”
彭輝躲過他幾次攻擊,這個“啞巴”憤怒了,竟然把大刀一扔,朝著彭輝就撲了過來。他用的是摔跤的打法,抓住飛過來的腿,輕輕一扛,彭輝就飛了出去。
彭輝在行走江湖的十多年中,可以說鮮見對手,這人的奇異打法還真是激起了他的斗志。
兩人都沒有了武器,彭輝一開始以為如果兩人都是空手,對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啞巴”身形非常靈巧,臂力過人。彭輝只要一沾到他的身體,肯定就會被他甩出去。
彭輝很少跟摔跤的人交過手。以前在河北曾經遇到一兩個摔跤高手,但是雙方都是用刀,對方的摔跤技法一般派不上用場。今天不同了,雙方都徒手,彭輝還只剩下了一條胳膊,簡直成了這個“啞巴”的陪練,被他甩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地方。
彭輝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陪”他練下去。他剛才的山歌,應該是給他的同伴發信號。弄不好,現在他的那些同伴正火速趕來呢。
他必須出手了!
“啞巴”又兇狠地撲了過來,彭輝先賣了破綻,讓他抓住了他的胳膊,同時,彭輝趁他一拽的時間,猛然飛起一腳狠狠地踹在他的小腹上。“啞巴”吃痛,彎下腰,但是握著彭輝的雙手依然沒松。彭輝往前一進步,一個千斤肘就拐在了這家伙的脖子上。“啞巴”朝他退了幾步,猛然就摔倒在地上。
彭輝跳起,雙膝半空砸下,跪在了他的小腹上。“啞巴”只來得及哼了半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就送了命。
彭輝不敢耽擱,跑回去扛著尹亮,就跑了出來。
因為地形不熟,彭輝不敢亂跑,朝前跑,顯然是比較危險的,彭輝想了想,覺得好像后面不遠還有一條小路,就背著尹亮朝后跑。跑了一會兒,果然有個十字路口,彭輝想了想,決定還是回景隴去。一是這兒離景隴比較近,那兒應該能找到治尹亮的郎中,二是去看看李老板回去了沒有。想到這里,他就朝右拐,打算走一陣兒,就找路折回景隴。
害怕順原路回去能有埋伏,他沒敢順原路走。走了一會兒,彭輝好像感覺這小路竟然越走越窄,兩邊的樹卻越來越高而且密,好像這路已進入森林深處一般。
彭輝雖然猶豫,卻不敢回頭,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上了一個山坡,又下到底,左拐,經過一片樹林稀疏的緩坡之后,小路又朝山上走。
兩邊的樹林又越來越高,越密,夜色已經濃得連天上的星星都看不到了。樹林好像兩道厚厚的城墻,只是隨著山坡起伏蜿蜒,已經沒有了變換。沒有聲音,沒有風,除了黑夜和兩邊的城墻,這個世界沒有了別的東西。
這濃重的黑,和城墻一般無邊無際的樹林,讓彭輝覺得它們很沉重,沉重得讓他感到壓抑得厲害。它們積蓄著力量,正從上到下,從左到又,慢慢地擠壓著他。
累極了的彭輝正想找地方歇息一下,突然樹林活了。
他聽到樹林一陣嘩嘩亂響,然后從樹林里毫無懸念地躥出十多個人影,攔住了彭輝的去路。彭輝在心里嘆息一聲。他沒有害怕。除了在地洞里看到那些尸體外,他很少害怕。包括現在。他幾乎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嘆息。他曾經是錦衣衛指揮使,其實,說到底就是個殺手。殺或者被殺,都是他可以欣然接受的。說到害怕,倒是剛才那鋼鐵一般硬的黑暗,倒讓他有些害怕。他害怕這個世界,是永無止境的黑暗。假如他的妻兒永遠在這黑暗中生活,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這些人的出現,反而證明了這個世界,在這里,除了他,還是有活物的。
可是這些人馬上就要變成死人了,因此他暗暗嘆息。
不用轉身,他就知道馬上后面也會有一群人,把他夾擊在中間。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樹林里還應該有一幫人,是預備隊。
從他們的身手步伐上,彭輝就判斷出這幫人應該是自己的老對手,吳三桂的人馬。這些人中,有從錦衣衛中叛變過去的人,還有自己當年的朋友。他們之間互相打殺,已經許多年。彭輝甚至都能聞出他們身上的味道。那種處于狼和狗之間的又腥又騷的味道。
彭輝把尹亮放下。這么多人,他沒有能力背著尹亮迎戰他們。
彭輝放下尹亮,走到路中間,就有人哈哈笑了,說:“幸會,幸會,我們弟兄覺得今天能夠釣一條大魚,不過真沒想到能釣到如此大的一條魚。哈哈,彭指揮使,幸會了。”
彭輝笑了笑,說:“高統領,我就怕你們魚竿不夠結實,弄不好,把魚鉤都賠了。”
高統領贊嘆說:“彭指揮使真是不錯,還在這里替我們擔心。要是兩年以前,彭指揮使錦衣衛的寶刀在手,兩只手都在,說實話,我們這魚竿確實弱了些,現在恐怕不大一樣了吧?你使刀的右手沒了,錦衣衛的青龍鋼精刀也在馬吉翔手里,哈哈,虎落平川,今天,恐怕我們這魚竿就能掛住你這條大魚了!”
彭輝微微笑了笑,說:“好,但愿如此,不過高統領,我不明白,我已經不是錦衣衛的人了,現在只是一個殘疾的普通老百姓,你為什么還要趕盡殺絕呢?”
高統領呵呵笑了,說:“彭指揮使,如果你真的能夠老老實實做一名普通老百姓,王爺是不會為難你的。我們也算同朝為臣一場,我更不會帶人追殺你。殺人是惡行,殺多了,是要下地獄的。可是我也不明白,你已經被永歷皇帝打入大牢了,你怎么還為他賣命?永歷是個庸才,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現在躲在緬甸頭都不敢露,你們還替他保江山,兄弟,你臨死之前我可得說你一句,你這就叫愚忠,是毫無價值地去送死。我話就這些,要是你還能醒悟過來,這就老實跟我走,別的我沒有能耐,保你做個副統領,還是沒有問題的。”
彭輝問:“那你怎么知道我沒有老老實實做一個普通人呢?”
高統領不耐煩地說:“我也不跟你廢話了,你在小樹林地道里殺了我們三個人,在河邊還殺了兩個,我就知道,能殺了人,還背著一個人全身而退的,除了你,沒有別人。你說吧,你今天是想死,還是跟我走?”
彭輝一聽人家什么都知道了,索性就敞開了,說:“那,那些房子和里面的勾當,是你們干的了?”
高統領說:“這個倒跟我們沒有關系。那是別人弄的東西,我們來抓人,是奉命行事。”
彭輝點頭說:“那你們就是那個老清妖的狗了?”
高統領冷笑幾聲,說:“反正你今天死期就要到了,我就讓人嘴頭子上得點兒便宜。彭指揮使,我跟你近日無怨往日無仇,我們都是端人飯碗受人差譴,你今天死了,報仇要找對人,找我可沒用。我說兄弟們,彭指揮使英雄一世,你們就給他個痛快的吧。給我上!”
兩邊一聲喊,前后夾擊,二十多個人朝著彭輝就沖了上來。
這些人都是高手,彭輝清楚。自己不能死在這里,他更清楚。
彭輝先躲開最先沖過來的那個,一側身一掌就拍在他的肩膀上,那人一踉蹌,沖著對面的那個就沖了上去。對面的那個趕緊躲避,彭輝猛然回身,占據了剛剛這人的位置,同時,奪過了挨了自己一掌的這家伙的刀,舉刀縮身,躲開左右兩刀,一個就地十八滾,就滾出了他們的包圍圈。
高統領在一般看到,贊嘆:“好利落的身手!”
彭輝沒功夫跟他閑扯,鋼刀再手,大吼一聲,就把沖上來的兩個一砍一削,放倒在地。
后面的乘機沖過來,把他又包圍起來。
彭輝有刀在手,如虎添翼,一會兒功夫就有五六個殺手倒在他的面前。他自己也挨了兩刀,一刀背上,一刀在腹部,好在刀口都不深。他也顧不得疼痛,在他們又一輪的沖鋒中,把卷刃的刀扔向一個最近的殺手,從地下撿起一把刀,轉身猛砍,把后面沖上的兩個砍翻在地。
然后,他單手抓起一個尸體扔向他們,返身又砍倒兩個。
剩下的十多個害怕了,朝后退。高統領罵道:“你們這些怕死鬼,今天要是抓不到彭輝,你們一個也不用活著回去!”
彭輝對著他們說:“兄弟們,聽我一句話,咱是華夏子孫,吳三桂數典忘祖,給清妖當狗,你們都是響當當的好漢,憑什么幫外族欺負自己兄弟姐妹?今天,即便是你們殺了我,我也不記恨,因為你們還沒想過來,不過我彭輝還是勸你們三思。你們命沒了,別人卻在升官發財!”
高統領聽彭輝這么喊,惱了,罵道:“老子今天就要殺了你,殺了他咱都升官發財,隨我上者是我的好兄弟,兄弟們,殺!”
高統領揮刀躍起,沖著彭輝就沖了上來。后面的有的猶豫,有的隨著也殺了過來。
彭輝冷笑一聲,大刀猛然朝著高統領就甩了過去。高統領慌忙躲避,彭輝趁機掏出兩枚飛刀,一前一后,朝著他一齊甩去。同時,他彎腰拾起一把刀,朝著沖在最前面的那個殺手就飛了過去。前面的那個彎腰低頭,大刀剛好削在緊跟著他后面的那個脖子上,鮮血飛濺,他周圍的人趕緊躲避。
彭輝同時又撿起一把刀,沖著高統領就砍了下來。
這個高統領武功不賴,躲過了彭輝的大刀和一把飛刀,卻沒有躲過最后一把。不過他扭了身子,飛刀沒扎在重要部位,扎在了他的左肩窩處。
高統領吃痛,本來想躲,可是彭輝的大刀已經砍了下來,他只好舉刀招架。這個高統領原先是明將領,最擅長的就是拍馬溜須,雖然有些武功,但是跟彭輝他們比起來,實在是不堪一擊。因此,他堪堪接了這刀,沒等彭輝第二刀砍下來,扭頭就跑。
已經有幾個揮著大刀砍過來了,彭輝也顧不得他,跟沖上來的這幾個戰在一處。
剩下的這些人長了經驗,都是上去砍一刀就跑,對著彭輝施展了車輪戰。
彭輝殺了一會兒,看出了他們的企圖,冷笑了一聲,猛然朝一邊沖去,然后趁著后面沖過來的時候,猛然回首,大吼一聲,憑空躍起,大刀在空中飛舞,一會兒的功夫,就連殺三人,對方亂了陣腳,亂作一團。
彭輝殺氣陡漲,正要大開殺戒,高統領突然喊道:“彭輝,你再不束手就擒,你兄弟的命,我可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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