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鎮(zhèn)的桃花艷得可人,又是一年的春天。老娘舅小酒館的對面,那間雜貨店已經看了四五季桃花的笑,但它仍是灰撲撲地在那里,桃花開,桃花謝,不見它傷心,也不見它多情,它只是一間小雜貨店,老娘舅酒館對面的小雜貨店。
阿花是這間雜貨店的老板娘,而張大牛,也沒法演出奪回舊愛的戲碼,因為他便是這家雜貨店的老板。五年前他一回流沙鎮(zhèn),不是沒有去找荊鳳鳴的心——阿花是一個好妻子,可以相托高堂,但和那俏美冷峻的荊十九相比之下,絕不是一個好情人。世間哪有不懷春的少年?別看他在兩個弟子面前老氣橫秋,以年紀來說,張大牛便也只是少年。
但張大牛回到流沙鎮(zhèn),卻發(fā)現母親已經問媒納吉下了文定。阿花在張大牛走的那天,就搬到他家里了,她沒讀過書,甚至不懂什么叫愛情,她只知道阿牛哥對她好,她便對阿牛哥好,她守著那點熾白的火,那亦是她的心。
“阿福!好你個兔崽子,又來偷雞腿了!信不信我把你耳朵扯下來,沾了醬下酒!”老娘舅老了,滿頭的發(fā)都白了,不過他的手還很靈活,一下就捏著八九歲的阿福的耳朵,阿福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耳朵,只是快速地將雞腿咬了一口,咬了一口的雞腿賣給誰?老娘舅便也只能給他吃了。
雜貨店后的院子里,坐在竹躺椅上曬著太陽的張大牛,眼睛還沒睜開,臉上已泛起了笑意,對身邊打坐入定的十二三歲少年說:“正則,去解救虎餐吧,你師娘聽到了,少不得一頓好打的。”
少年長身而起,先向張大牛拱手俯身一禮,全然沒有因為張大牛閉著眼睛而疏忽,再正了正頭上布冠,才昂首走了出去。阿福已經把半個雞腿吃下肚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我現在長大了,師父給我起了大名叫虎餐,不許再叫我做阿福。”
“餐你個頭!”老娘舅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吹著胡子道,“都是張大牛這小子不好,他要給你取名叫蚊餐多好!要不叫蠅餐,你沒事偷牛糞去!叫什么虎餐,現可好了,沒事就來我這里偷肉吃!”
“高原見過舅翁,望舅翁念在師弟年幼,莫與計較,如有雷霆之怒,高原愿以身替……”少年彬彬有禮的,十足便是官學里的儒生模樣。這是張大牛母親的安排,張大牛成了江湖人已讓她極為不快,這高原剛到流沙鎮(zhèn),養(yǎng)好了身子,張陳氏便用銀兩打通關系,送高原去官學里讀書。
老娘舅見了高原,如見鬼一般地松開扯著阿福的手,擺著手對高原說:“停!停!我的牙不多了,你別把它們給酸掉了,去去去,領你這餓鬼投胎的師弟滾遠點!行了行了,我不跟阿花說就是,你們快滾!”
高原拱手,行禮,禮畢,抖了抖寬大的袖子,竟掏出一本書來,對阿福道:“師弟,這祖師爺傳下的《武經紀要》,前月應已背完,待為兄來考究你一番……”
阿福嚇得扔掉了手里的雞骨,連滾帶爬跑向雜貨店后院,沖西廂房大叫:“師娘!我拿了對面酒館的雞腿吃了……”西廂房的簾子揭開了,懷孕五個來月的阿花挺著碩大的肚皮,兇巴巴地沖出來,全不顧張大牛慌忙地教她保重身子的話,一把扯過阿福的領子,擱在板凳上,倒持著雞毛撣子就往下抽了。
高原走了進來,搖頭嘆了口氣,回到大牛身邊,道:“師父,師弟又是胡鬧不讀書了……”張大牛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只是擺手讓高原自己去領悟魔法,推說自己要到前邊去看店,就連忙離開這個紛亂的后院。
這便是流沙鎮(zhèn)口,幾日便來一回的片斷。
雜貨鋪總是要賣東西,三不五時進貨的日子,便是這兩個少年最期盼的時節(jié)。哪怕小大人一樣的高原,也視進城游玩是一種樂趣。這次進城,張大牛的母親便讓阿花也跟著去,買塊料子,好著手給肚里的小孩做些衣裳。
天未亮啟程,進城在相熟店鋪入足了貨,已是中午。高原還好些,阿福已然叫餓,阿花雖說平日管教他極是嚴厲,但卻也是很喜歡這阿福的,見他懇了幾聲,便對張大牛說:“阿哥,不如咱們就吃點東西再出城吧?”
張大牛便在聚賢樓二樓,選了個臨窗的位子,叫了些吃食,又沽了幾兩酒,看著兩個徒弟吃得開心,轉頭和妻子對轉了一眼,哈哈一笑,雖是平凡日子普通人家,卻也自得其樂。
但喝了幾杯酒,張大牛望著窗下人流,卻隱隱約約覺得不太對勁,高原見了張大牛在凝視窗外,便停了筷也湊到窗口,這時已不用人說,幾乎樓上食客都趴到窗邊,只見那街上行人四散奔跑著,不一陣已連賣糖葫蘆的攤子都不見了。
馬蹄聲“嘚嘚”地急促響起,遠遠就聽見:“秋軍來犯,緊閉四門,午時三刻之后所有人等不準出入!”那幾名傳令的士兵在馬上呼喊著,已過了樓下,全是人馬披甲的裝束,張大牛連忙扶了阿花,扔了一角銀子給小二,兩個徒弟都是人精兒,不用吩咐便跟著下樓了。
此時樓上其他食客才反應過來,再有一刻鐘就要關城門了!所謂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馬上要被圍城的了,誰愿呆在這城里?紛紛下樓去了。張大牛一家已然奔到了城門口,眼看吊橋還未絞起,張大牛總算松了一口氣。
卻不料身后有人叫道:“梧生兄留步!梧生兄!”那聲音清脆悅耳無比,張大牛回過頭去,卻只見一位俊俏瀟灑的將軍急急地策馬奔了過來,張大牛苦笑搖了搖頭,想不到在這里,又見到故人,女扮男裝的模樣,更讓張大牛想起以前那份朦朧的浪漫。
那將軍奔到了跟前,滾鞍下馬走到張大牛面前,那冰雪般的臉上雖不見一點笑,但那眼神里,喜悅之色卻任誰也看得出,她笑道:“梧生兄,別來無恙啊。今日不如便由我做東,請兄賞面喝上一杯,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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