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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血蟲

作者：塵素墨    

　　翌日，內侍將我喚醒。天還沒亮珞云就起身去處理政務。朝堂上有內閣鎮守，每隔十五日將朝政呈報過來。

　　戰場的硝煙早已被吹散，陽光透過云朵的縫隙撒在臉上，暖洋洋的，我伸了個懶腰，腳步輕快的走向王帳。

　　王帳內大祭司、楚風和他的得力武士已經到了，珞鈺歪在珞云的榻上笑瞇瞇的看著我。我臉微微一紅，暗暗瞪他，珞云朝我招手，讓我坐在他的身邊。不一會兒，隨風掀簾子進來，面色凝重，后面跟著主祭司翼南、翼軒，手里拎著雞和幾個瓶瓶罐罐。

　　我嘴巴微張，眨著眼睛看著隨風，這是搞什么啊。隨風嘆了口氣，說：“昨兒我們和凈芝等幾位醫師徹夜研究了東臨王帶回的毒蟲，總算查出點眉目。”隨風朝翼軒點頭，翼軒忙站出來說：“昨日來襲的毒蟲，想來就是給世奴服用的蠱蟲，也就是崇靈的血蟲。”

　　此話一出，眾人都大吃了一驚，面面相顧。楚風上身微微前傾，詢問道：“請問主祭司，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呢？”

　　翼南忙道：“大家請看。”然后拿出一個瓷碗，從帶來的雞身上取出血滴入碗內，又將碗底點火加熱。隨著一陣腥香，只見碗內的雞血不斷跳動竟分化成了無數個小血點，小血點在碗內翻滾蠕動，最后終于抵不住碗底的熱量慢慢停止掙扎化為焦炭。

　　眾人悚然。翼軒嘆了口氣，解釋道：“雞血里那些翻滾的小生物，就是血蟲。”翼南接著說：“以前我們給雞喂食東臨王從戰場上帶回的毒蟲，剛一開始雞的身體受不了，吃完就死掉了。后來我們先給雞喂食了醫療大營中修習兩術的人的血，然后再喂食毒蟲，這雞就活了下來。于是昨晚，我們索性做了很多種嘗試。給雞喂食死去世奴的血，雞不但沒事還精神抖擻異常興奮。”

　　翼軒起身道：“請大家再看看這個。”他重新取出雞血，滴在碗內，然后拿刀割破手指，將血滴在碗內，兩血并不相容。楚風回頭示意，他身后的一名武士上前來也拿到割血滴進碗內，雞血與之仍不相容。

　　翼南拿出一個瓷瓶，說：“這是從戰場上世奴的殘肢中取出的血塊。”他將血塊倒入碗內，只見碗內的雞血如同活了一般，向血塊移動，然后將血塊整個吞噬，須臾雞血不僅變多了，而且活蹦亂跳充滿生機。

　　我猛搓手臂，想搓掉滿身的雞皮疙瘩。珞云和楚風對視，面色沉重。翼南利落的將碗內的雞血，不，血蟲燒死，翼軒看了眼大長老，接著說：“由此，我們推斷，修習兩術者的血最適合培養血蟲。崇靈人讓那些世奴修習兩術，培養血蟲，而血蟲的功效之一就是能讓寄主身體強壯、動作迅猛、最后感覺不到疼痛。如今又把手伸向邊陲，用我們的百姓培養血蟲，可能為了制造更多的“世奴”，也可能有什么我們還未參透的陰謀和目的。而那些世奴，只怕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他們的血液里滿是血蟲，甚至血脈的流動可能就是血蟲的游走！”

　　翼軒的話說完，王帳內寂靜無聲，大家都被這個事實震驚的無以復加。我更是牙齒微微打顫，這根本就是變相的細菌戰啊！太可怕了！

　　忽然，珞鈺憤憤的用力錘床榻，陰郁的說：“崇靈的用心，何其歹毒。”身邊珞云沉重的呼吸聲也顯示著他的憤慨和怒氣，珞云冷冷的說：“崇靈歹毒不止于此吧。”說完他看向隨風，問道：“我們的士兵在作戰時若不小心碰到了毒血，只怕也會被血蟲所制吧？”

　　楚風驟然一驚，忙看向大長老，乾風的武士動作矯捷快速，因此善于攻擊和貼身搏斗，優秀的高等武士更是行動迅猛如電，戰場上總是沖在最前方。隨風看著楚風。安撫的說：“這血蟲，皮膚接觸并無礙。只是，若殺敵時世奴的血濺到嘴里，就確實有些不妙。如同玉源縣和棲鳳鎮的人一般，若不修習兩術，身體被血蟲侵襲也會吃不消，最后只怕難逃厄運。”

　　楚風目光微虛，將座椅扶手攥的咯咯直響，咬牙道：“只怕崇靈先放毒蟲來襲擊軍營，也是這個目的。”楚風起身對隨風一揖到地，說：“還請大長老盡力醫治染上血蟲的兵士。”隨風忙還禮道：“東臨王放心，老朽必定傾盡全力。”

　　我歪著腦袋盯著翼南拎著的毒雞，默默不語。珞鈺撐起身子，費力捅咕我，問道：“怎么了，你沒事吧？”

　　我皺著眉頭輕輕搖頭，珞云輕輕拍拍我的后背，柔聲說：“不要焦急，知道了緣由就好尋找對策。以前我們對崇靈一無所知，現在是好的開始。”

　　我依舊搖頭，隨風走到我身邊彎腰揉揉我的腦袋道：“丫頭，可是想到了什么？”我喃喃的說：“也沒什么。以前我總覺得大營里修習兩術的人很可怕，還有那些世奴也是。想來是因為，他們都算不得人。那么多蟲子在身體里，有違常倫，讓我覺得不舒服。世奴勇猛無比，如今也可以解釋了，砍掉手臂，可是血蟲還在，所以只有擊破心臟才能真正殺死世奴。我們以前把他們當人，很難對付，可是如今知道他們都是蟲子而已啊。”

　　我起身走到翼南身前，蹲下來歪著頭盯著那只雞。大祭司翼塵連忙問：“圣女可有對策？”隨風忙擺手，讓他不要出聲。我慢慢摸著那雞油亮的羽毛，微微調動寒氣，那雞變直接在翼南手中軟了身子死掉了。

　　眾人皆是一驚，我還奇怪的自言自語：“這么簡單？”大祭司忍不住追問：“請問剛才圣女是怎么做到的？我竟然沒感到您動用巫術！”我回頭看著他，眨眨眼睛說：“挺矛盾的，雖然血脈由血蟲構成，但終究是人，心臟是它致命的區域，不需要將心臟整個破壞，只需將心臟血管里的血蟲凍死就行了啊。”大祭司瞪著眼看著我我，一臉愕然。

　　隨風輕咳一聲，拉起我道：“塵微說的血管想必是血脈，不以整體對之，只需從微處下手，是這個意思吧。”我聽完忙連連點頭。

　　翼塵、翼南、翼軒相互對視，最后翼南向我微微一禮，開口道：“如何凍結血脈，還請圣女傳授一二。”我有些為難，只能盡力的解釋說：“我天生比較敏感，能夠感覺到大自然的生命和變化。呃，比如可以感覺到危險、善意、甚至大的天氣變化。越是在接近自然的地方，我的敏感程度越高。所以我可以感受到這只雞心臟里面的血液流動，然后調動我身體里的寒氣，直接將寒氣注入這只雞的心臟。”看他們還是一臉茫然，我忙接著說：“如果不想注入血液，凍結心臟也是可以的，就是寒氣用的多些。”

　　空氣微微有些凝固，眾人都在沉思，翼軒小聲自言自語道：“寒氣？如何能調動寒靈將寒氣注入？”大祭司翼塵也探究的問道：“我們畢生所習的巫術，都是制造冰刃冰劍這些冰器，然后運用這些冰器攻敵。這如何能不制造有形的冰器而直接將無形的寒氣注入敵人的身體呢？”我理所當然的隨口答道：“你就想象是在制造一個冰盾，敵人的心臟就在冰盾里面，就行了啊。”翼塵聽完竟愕然的無語以對。

　　我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繼續解釋。楚風爽朗的笑道：“小王雖不懂巫道，但也聽出來圣女的思維獨特，和……主流的正統方法不是太一致。不過依照小王的淺見，眾位祭司其實也不必太糾結于方式方法，諸位用自己的方法能達到相同的目的，也未嘗不可啊。”

　　我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實我對巫術的了解實在有限。小時候貪玩的很，一有空閑就愛往山里頭扎，修習晚課更是能逃就逃，老師教的東西也總是左耳進右耳出。我那兩把刷子，都是最最基礎的，應付老師檢查，很多東西都是臨到用的時候我自己瞎琢磨的。”珞云含笑摸我的腦袋，珞鈺更是不客氣的笑出聲來。

　　隨風聽完，摸著胡子點頭道：“正是。每個人一開始對巫道的感悟必定不相同。只是我們接觸巫道往往是通過各地的神殿，或者拜師所得。這些年來，圣殿和眾神殿一直不遺余力的講經布道，宣傳正統巫道，絕大多數的巫師的巫術均出自神殿，可謂一脈同源。塵微比較特殊，從一開始的修習只是打了個基礎，對巫術的理解和修習多是自己揣摩而非正統。她無需巫咒就能夠驅使寒氣生成寒冰，已經打破了傳統的巫道修習方式，可謂自成一派。想來我們圣殿自居高處太久，自以為摸索出了最好的修習方式，認定千百年的傳承必定是巫道的精髓，因而對巫道的鉆研也局限在框框里了。唉，如今你們也該多多反省，要敢于突破固有的思維不斷創新，巫術才能有進步，我圣殿才可能再創輝煌。”大祭司、主祭司聞言忙肅然起身，頷首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