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沒有想到,姜淮安發現真相的速度會這么快,他下午照常來姜家,想借著和姜睿打游戲的工夫,清理姜睿吃進去儲存在身體里的食物,再檢查一下姜睿的數據是否出現異常,然而才一進門,宋星就發現氣氛有點不對。
姜睿并不在家,只有姜淮安一個人,他像是等了他很久,見他開了,還對他露出了個笑,他說:“小宋,我想見一見把阿睿做出來的人。”
宋星當時如被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姜淮安,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暴露了,他知道姜淮安曾經是警察,他做好了和姜淮安斗智斗勇的準備,可是誰能告訴他,這還沒開始斗智斗勇呢,怎么就結束了?
“姜叔……”宋星還想說點什么緩和一下氣氛。
姜淮安就將那只機械狗放在了宋星面前,機械狗后頸處的符號清晰可見,宋星瞬間就閉嘴了。
任務出現了計劃之外的變化,宋星只能聯系了實驗室,陸院士聽說姜淮安想要見他,倒也沒有很意外,“帶他來實驗室吧。”
宋星就帶著姜淮安去了實驗室,去之前,宋星問姜淮安,“要把姜睿一起帶著去嗎?”
畢竟已經被看破是假的了,他覺得姜淮安肯定會想讓他們把姜睿帶走吧。
“不用,阿睿待在家里,我去就好。”那是父親送給他的最后的禮物,姜淮安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姜睿。
宋星聞言也沒有多問,他帶著姜淮安坐上了前往恒星研究所的動車,三十年前的暑假,姜睿就是乘坐這班車去的,可惜他沒能活著回來。恒星研究所所在的那棟大樓,是整座城市最富有設計感,設備設施最為先進的大樓,大樓安保設施十分嚴密,任何可疑人士接近都會被排查。
最開始的研究所,只是一個破破的小二樓,建立于七十年前,那年姜淮安也才八歲,姜岑陽第一次出差,就是領了建立這家研究所的任務,從無到有,一點點的拼湊,那時候是真的難啊。后來研究處成果了,研究所的小破樓也撐不住了,于是這棟樓開始了第一次翻新,翻新出來的研究所有五樓那么高,里面的設施也換了,再后來,這個研究所經歷了好幾次翻新重建,最終變成了眼前這樣的龐然大物。
七十年來,這家研究院出了不少研究成果,如今已經走入大眾生活的機器人,無人駕駛汽車,急速懸浮列車等等,都是這個研究院出來的。
很多科研人士,都以進入這家研究院為畢生奮斗目標,政府和研究院深度綁定,一起開發了很多利國利民的產品。
宋星帶著姜淮安抵達大樓門口的時候,他發現陸院士帶著好幾個人已經等在了外面,陸院士今年五十多歲,眼神銳利清澈,他看到姜淮安后,往前走了兩步,“是姜先生吧,我是陸峰,姜岑陽院士的學生,我來帶你看看我們研究所吧。”
“會不會太麻煩你……”姜淮安只是想來看看父親曾經待過很久的地方,也想看看“姜睿”誕生的地方。
“不會,我老師說了,有機會的話他一定要帶你看看他打造的科技城堡,可惜他沒能實現,作為他的學生,我想幫他完成這個心愿。”陸峰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他轉身,領著姜淮安往里走。她他身后的北京,也從姜淮安卻被陸峰的話說的心里酸澀不已,盡管這么多年沒有見,可是他卻仿佛能看出那小老頭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一定是既得意又遺憾。
研究所的大廳墻壁上,掛著好多老照片,姜淮安走過去看,照片很多都是姜岑陽的,從他還年輕的時候,一直到白發蒼蒼的時候。
他身后的背景也從一開始的簡陋,到最后的越來越規整,姜岑陽人生的一大半時間都在這里度過。
這些照片,全都是姜淮安不曾看過的父親,那些總是失蹤的日子,在此刻都被填滿了。
姜淮安收回視線,心口有股氣在橫沖直撞,陸峰抬手示意了一下,隨后邁步往前走,“我帶您去老師的實驗室。”
姜岑陽的實驗室至今都還保留著,姜淮安的腳步都放輕了一些,陸峰領著姜淮安停在了一扇關閉的實驗室外,實驗室門牌上寫著姜岑陽三個字,姜淮安抬起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門牌。
陸峰打開了實驗室的門,姜淮安輕輕地往前邁了一步。
這是一間挺大的實驗室,里面的實驗器材還留在那里,里面被打掃的很干凈,里面的一切都保存的很好,姜淮安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立著的一個蠟像上。
“這是老師親手做的。”陸峰說,“那時候沒有適合的材料,老師擔心時間久了他記不住,熬了好幾天做出來的。”
姜淮安停在蠟像前,十八歲的姜睿,仿佛活過來一般站在他面前,怪不得隔了三十年,姜睿的模樣還能清晰如昨。
陸峰:“姜睿那時候放假的時候,經常來這里玩,他知道老師想知道你的事,他就事無巨細的都告訴老師,他還對老師說了很多自己的事情,事無巨細,連他喜歡上一個女孩子的事都說。”
“姜睿出事之后,老師很擔心你,他想為你做點什么,他害怕你老無所依,害怕你孤單,最后老師提出了‘暮光’計劃,他說他給你做過很多陪你玩耍的玩具,最后的最后,他想用最厲害的科技,用他畢生的研究成果,送你最后一個禮物,這份禮物的名字叫作‘姜睿’,他想把姜睿重新送回你身邊。”
姜淮安沉默著沒有說話,但陸峰從他緊繃的雙肩看得出來他現在的情緒很不平靜。
“可是當時的技術,造不出來老師想要的‘玩具’,老師后來又堅持了五年,最后撐不下去的時候,他把這個項目交給了我,他臨終前有一句話托我轉達給你。”陸峰說。
姜淮安轉過身來,他紅著眼眶看陸峰,“他最后說了什么?”
“他說,這次他要走很久,讓你先玩著,等到那一天,他回來接你走的。這一次,他不會再丟下你了。”陸峰說著,對著姜淮安笑了,姜淮安卻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姜淮安回到了燕城,他再次乘坐無人駕駛的出租車回到了如意小區,方錦宇和魏建生正在小區的休閑區下象棋,看到他還朝他揮了揮手,姜淮安揮手回應,他一路回到了2號樓,站在了家門口,他拿起鑰匙要開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把鑰匙收了回去,他抬起手敲了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開啟的門,一點點地將姜睿燦爛的笑臉露出來,少年身子舒朗挺括,他眸光清澈明亮,“爸你回來了啊,我給你做了好吃的,是你愛吃的。”
“對,我回來了。”姜淮安看著眼前的少年,想起臨走之前,陸峰和自己說的話。
“姜睿的意識數據輸入那個身體之后,我們給他的記憶是,他是姜睿,正要出去給媽媽打醬油,卻發現自己穿越到了三十年后。”
姜淮安看著少年笑了起來,眼前的仿真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個機器人,他真的認為自己就是姜睿,姜淮安什么也沒有說,他裝作什么也不知道,這場過家家的游戲,他想要玩到最后,等游戲結束了,他的爸爸就會來接他了。
一個月后,宋星收集夠了足夠的實驗樣本,小區內的老年人生存現狀,家庭情況,以及姜睿在對外界突發狀況的處理,都記錄了下來,這次“暮光”號社會實驗圓滿完成。
方錦宇他們知道姜睿是仿真人之后,全都十分震驚,震驚于現在的科技水平,建國初期艱難前行,如今才過去一百多年,科技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
一年后,仿真人定制服務正式上線,并且國家免費給失獨家庭和苦難家庭提供了仿真人定制。這批仿真人有著一定的思維能力,他們走入千家萬戶,提供陪伴,保姆,看護,保護的工作。科技在發展,與之相對的,曾經拼搏過年輕過的那些人在老去,他們不該被時代拋下,他們也會擁有一個體面的,愉快的老年生活。
可能機械是冰冷的,但承載著感情的是滾燙的,如同那將落未落的夕陽,暮光雖晚,卻依舊美麗絢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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