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縣令嘆息著說:“盆已經被燒毀了。糧食估計找不到了。這么多的糧食,如果分給百姓,足夠一個縣的人吃上一年。”
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痛,同時對宋糧破口大罵。
李師道派來的大將劉悟罵道:“宋糧這遭雷劈的!死了還要拉糧食墊背。這些糧食如果能到軍中,肯定能讓士氣大振。這下全沒了!恐怕軍心不穩。下次想再籌集到這么多的糧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
劉縣令和劉悟繼續安排人清點火災現場,驅散圍觀的人群,免得濃煙額外制造損傷
唐梓大感無趣,打算回舞陽縣
他來河陰縣是沖著調查木盆來的。調查來調查去調查出更多的謎題,現在連盆都毀了。
盆究竟有何來歷?
為何能吞沒物品?
為何帶來如此多的厄運?
恐怕這輩子都找不到答案了。更可惜的還是這些糧食。
不過唐梓心中還有許多疑問。
這個盆難道這個被燒成灰的盆,真的是馮冬冬的盆嗎?
宋家莊找到的尸體少了一具,缺少的這具會不會是宋梁呢?宋梁有沒有可能帶著木盆逃跑了?
眼下看劉縣令和劉悟將軍的樣子,認定木盆和宋糧都已經被燒成灰燼,不會再去追查木盆
唐梓回到自己的住處,準備收拾行李,卻看到屋子里坐著一個人。
此人姿態懶散,躺在床上看書,正是他的老朋友楊元卿。
唐梓又驚又喜,笑道:“你還真是無處不在!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
他已經快習慣了楊元卿的神出鬼沒
楊元卿說:“最近你的名頭太響了,我隔著十萬八千里都聽到了。自家兄弟混得這么好,自然要來看一看。”
唐梓知道楊元卿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到河陰縣來看他的熱鬧,問道:“說正經的,你怎么過來了?你不是在白居易身邊公干嗎?”
楊元卿站起來,把門窗都關上了,還在門縫之間塞了一層布條,說:“這次來看你就是公干。為了防止隔墻有耳,咱們說話的聲音還是得小一點”
唐梓被楊元卿的這番舉動搞得緊張起來,問道:“找我有何公干啊?”
楊元卿說:“河陰縣的神秘木盆傳得沸沸揚揚,整個淮西地區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誰都知道有這么一個盆,無論放進什么東西,盆都能把它吞進去,然后從別的地方出來,這跟民間傳說中的聚寶盆一樣出名。我估計這個盆的名聲已經傳到京城了。可惜我只聞其名,未見其形,真是一大遺憾。”
唐梓道:“這么說來,我比你要幸運多了。我親眼看到這個盆是如何神奇。但是后來這個盆惹出了許多事端。不過盆已經毀于一旦了,被燒成灰燼。你想看也看不著了。你跑過來就是想看一下這個盆?”
楊元卿道:“盆本身沒什么看的,重要的是盆背后的事情。你就不覺得這個盆出名的時機有點不對勁嗎?”
唐梓這段時間也一直覺得不對勁,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條繩子,牽著他往前走,有時候又牽著他轉圈,可是他根本找不出哪里不對勁。現在楊元卿來了,便可以向老楊求助。唐梓問:“什么不對勁?”
楊元卿掰著指頭分析說:“木盆最早出現在劉縣令的壽宴之上。鄭河獻盆,講了木盆的故事。按照故事中所記載,這個盆是馮冬冬從四川帶到河陰縣,又從河陰縣帶到舞陽縣當作壽禮獻給劉縣令。這個盆本身沒有變化。但是在四川的時候,木盆沒有出名,在河陰縣沒有出名,在我們舞陽縣才出名了,回到河陰縣名聲更響。這是為什么?難道這個盆在四川的時候不神奇,在河陰縣的時候不神奇,只有在舞陽縣的時候才神奇?后來回到河陰縣才神奇?還是說有人在刻意傳播,為盆造勢,所以這個盆才名聲顯著。”
唐梓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說:“傳播這個故事的人好像是我。以前我從來不相信任何怪力亂神的事情,可是這個木盆給我打開了新世界。我想求證這個盆究竟是不是真的。所以四處打聽,也四處散播盆的神奇。”
楊元卿笑道:“我說句傷人的實話,你一個人沒有這么大的影響力。肯定有人在后面推波助瀾,想讓這個盆變得出名。”
唐梓問道:“如果真的幕后指使的話,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讓這個盆變得出名有什么意義?難道讓別人都相信它是個寶物,然后方便賣高價?”
楊元卿說:“這是其中一種可能。另外一種可能是他想利用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背地里干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就好像變戲法一樣,變戲法的人總會說很多話,做很多小動作,吸引你的目光,然后背地里變了東西。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的注意力究竟是放在尋找盆的真相上,還是放在糧草的重要之處上?現在朝廷正要和節度使打仗。但是百姓們,甚至官吏們都在關心這個盆,卻不關心糧草轉運!”
唐梓突然覺得背后一涼,因為他的注意力就是被吸引走了。
楊元卿繼續道:“所以我這次來到華陰縣就是為了調查被木盆搬空的糧倉!我也聽說了,兩座糧倉顆粒不剩,而沒人發現。這太不可思議了。我覺得一個盆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劉縣令說每天都會去糧倉巡視。也就是說糧倉里面的糧食并沒有問題。但是糧倉的糧食卻一夜之間被人利用木盆偷光了。他真的巡視了么?”
唐梓的腦海里浮現出劉縣令成熟穩重、運籌帷幄的樣子。
難道那個暗中推波助瀾為木盆造勢的人就是劉縣令?
楊元卿繼續分析著說:“要么搬糧食的速度很快,要么劉縣令在撒謊。他沒有天天去巡視,或者說他巡視的時候沒有進糧倉,或者說他進了糧倉,但是里面已經沒有多少糧食。你覺得是劉縣令撒謊的可能性大一點,還是木盆搬空糧倉的可能性大一點。”
唐梓沒有說話。
他內心里不愿意接受楊元卿的推論。
如果劉縣令真的是這么一個人,唐梓會失去一個很好的朋友,心中的某些信念會崩塌。
這種信念崩塌的感覺很難受。
唐梓說:“難道你懷疑劉縣令?”
楊元卿注意到了唐梓的情緒變化,苦笑著說:“不得不懷疑,你想想看,一個木盆能有多大?你往里面扔東西的速度能有多快?一百斤的糧食讓你裝進麻袋,一個人裝,恐怕要裝一兩個時辰。這么一大座倉庫的糧食,讓你一個人裝,你能裝多快?一天能裝完嗎?絕對不可能!就算一百個人同時裝也辦不到。但是這么大糧倉的糧食一夜之間就被搬空了?不可能,肯定是搬了很多天,但是每天巡查的劉縣令視而不見。所以劉縣令肯定有問題。”
唐梓內心里知道楊元卿的推測有道理,只不過之前他不愿意接受,現在他慢慢緩過來了。
那么多化為灰燼的糧食,讓唐梓重新審視劉縣令的為人。
唐梓說:“你這么一點撥,我也覺得有些蹊蹺。之前我一直在調查木盆,而且對劉縣令也非常信任。雖然覺得糧倉的糧倉被搬運工十分有蹊蹺,但是沒有懷疑劉縣令。現在想來疑點多多。目前,劉縣令和劉悟都聲稱是宋糧利用木盆偷走了糧食,但是他一個人根本做不到。肯定有一支大隊伍,起碼需要幾十個人,還需要多方勢力的同意才行。糧食進出,有賬房先生在記賬,有士兵在守衛。大批糧食進出城,有城防的衛兵檢查登記。除此之外,每天都有士兵巡視看守。但凡有一個人不配合,這些糧食就搬運不出來,就算搬運出來了,也會走漏風聲。但是糧食消失這么久了,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
隨著他的逐步分析,劉縣令的形象漸漸變得陰森可怕起來。
“問題是,他們真的就這么團結,一個反對者都沒有嗎?”楊元卿問道。
“反對的人都提前被踢出局了。很多人都是因為木盆而死,有帳房先生朱誠意,有守衛糧倉的士兵小隊長,有看守糧倉的參軍,還有糧食商人,還有劉縣令多年的老管家。之前我只覺得木盆太不吉利,靠木盆太近的人都沾上了霉運而出意外。現在想起來,他們的死都跟糧倉息息相關。因為他們反對別人偷運糧食,所以他們被人干掉。劉縣令一直在宣傳木盆的神奇,就是在讓所有人都相信這些人的死都和木盆有關。是木盆害死了他們。”唐梓嘆道。
“所以,在劉縣令巡視糧倉之前,這些糧食就已經被搬空了,只不過沒有宣布。他們把這些反對力量都鏟除了,轉移了河陰縣百姓的注意力,這才敢公開糧食被搬空。”楊元卿道。
“可是他們為什么要公開被搬空呢?不公開的話,豈不是沒人發現?豈不是更安全?”唐梓問道。
“紙是蓋不住火的。朝廷遲早會派人過來接收轉運這些糧食。到時候發現糧食被轉運空了,劉縣令根本無從解釋。但是只要他把所有的鍋都甩在木盆上,朝廷即便想怪罪他,也拿他沒辦法。況且木盆被燒了,宋糧失蹤了,宋家的那座莊園也燒了,所有的證據都被毀滅得一干二凈!”楊元卿道。
“可是糧食去哪里了呢?是被賣了,還是送到李師道吳元濟這些節度使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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