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說了幾句話，便不想再說了，坐馬車回府。
唐梓自然能理解劉夫人的心情，先是丈夫去世了，棺材還被雷劈了，然后兒子失蹤了。本來有希望找到，卻看到兒子尸首分離的慘狀。
白發人送黑發人。
劉夫人似乎一夜之間白了頭。
她心中自然不好受，不愿意多說話。
唐梓對劉夫人有幾分同情，但是他覺得劉夫人明顯是在撒謊，劉老爺死亡的原因不是她說的那樣。
劉老爺應該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殺死的！
唐梓找到史明月，跟她一起分析劉夫人的話。
史明月興致頗高。
唐梓道：“劉夫人說劉老爺給她托夢，夢里說他是當年殺死吳秀才老婆的兇手。且不說這夢是不是真的，就說劉夫人真的做了這個夢，為什么要把這個夢公開呢？”
史明月問道：“公開怎么了？做夢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
唐梓道：“做夢和托夢當然不丟人，可是托夢的內容很丟人。劉夫人為什么要公然宣布劉老爺老爺才是當年殺害吳妻的兇手？這不是給劉老爺招來罵名么？還招惹了無數的麻煩。肯定受了吳秀才的痛恨！在此之前，劉老爺修橋補路，向來有大善人之名。現在惡名多過美名了。這樣做對他們劉家有百害而無一利。”
史明月對劉夫人頗多同情理解之心，道：“劉夫人也是不得已吧？按照她的說法，是因為劉老爺殺害吳妻，隱瞞了十二年，最終招惹了天怒，老天爺降下天雷劈了他的棺材。劉夫人害怕受到牽連，不敢隱瞞，只好公開這個秘密。”
唐梓不相信劉夫人的說辭，道：“但是這個原因太牽強了。劉老爺即便遭雷劈，原因也是殺人，而不是隱瞞殺人。而且劉老爺的死可不簡單。劉老爺死后沒多久，劉少爺就失蹤了，繼而被發現遭遇不測，被砍下了人頭。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系？如果劉老爺不是病死，而是被人殺死，那么，劉少爺是不是被同一個兇手殺死的？”
史明月道：“倒是有可能。”
唐梓道：“劉夫人說劉老爺的棺材被雷劈了，真的是被雷劈的嗎？”
自從聽說劉老爺的棺材被雷劈以來，唐梓一直都覺得太過荒謬。
尤其是劉老爺給劉夫人托夢自述殺人，更顯荒唐。
史明月問道：“如果不是雷劈的話，劉夫人為什么要撒謊呢？”
唐梓道：“我也不知道。當時我不停地旁敲側擊，希望從劉夫人聽到幾句實話，但是劉夫人說她說得滴水不漏。再問下去，劉夫人就要翻臉了。我也不敢再問了。”
史明月提出一個猜測：“如果是因為劉夫人公開夢境，才招惹了吳秀才的痛恨，那么吳秀才是不是很有殺害劉少爺的嫌疑？”
“很有嫌疑。”
唐梓便把注意力放在吳秀才身上。
他又提出幾個問題：“可是，吳妻的人頭出現在劉少爺的柜子里，身體卻出現在孔老二的店里，躺在劉少爺的旁邊。究竟是誰把她的尸首分開的？為什么要分開擺放？吳秀才本人會這么做么？”
他也不指望史明月能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借助提問的方式整理自己的思路。
史明月道：“應該是別人干的。要么跟吳秀才有恩，要么跟劉老爺有仇。”
唐梓回憶道：“吳秀才說過有幾個人知道他用香料保存尸體的方法，分別是孔老二、郭三和車夫。這三個人都算是他的同事，他們當年都在劉夫人家干過活兒。那么搬運吳妻尸體的人，應該也就是這四個人之一。包括吳秀才本人。不過吳秀才的嫌疑最小。郭三的嫌疑最大。孔老二和車夫也有嫌疑。”
史明月建議道：“既然現在調查劉少爺的死陷入了瓶頸，不如干脆去調查當初劉老爺的死亡。”
“有道理！在此之前，我要搞清楚當年吳妻遇害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說干就干。唐梓憑著記憶找到吳秀才的家，向吳秀才打聽當年的案子。
吳秀才對他非常的警惕。
他讓自己的兒子去屋內讀書回避，把唐梓拉到一邊，問道：“你是官府中人嗎？還是劉夫人的門客？為什么要調查這個案子？為什么要來問我？”
唐梓自我介紹一番，說：“我叫唐梓，是本地的采風官，對于當地出現的民風民俗民情，都有責任記錄一下，作為以后研究的民間史料。而且，我這個人好奇心重，喜歡多管閑事，對真相充滿了興趣。想必你也想知道究竟是誰挪動了你夫人的尸體，又究竟是誰殺害了劉少爺。”
吳秀才似乎心灰意冷，說：“我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唐梓看了一下吳秀才的兒子，覺得小吳應該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但還是壓低聲音道：“那你對當年你老婆遇害的真相應該感興趣吧？”
吳秀才冷冷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唐梓聽出吳秀才的敵意，連忙微笑著表達善意，道：“你別誤會，我沒有惡意，就是想一起推導出真相。我想說的是，兇手是誰，至今沒有確定。”
吳秀才道：“劉夫人不是說了是劉老爺么？”
“您相信劉夫人的這番話么？相信劉老爺是真兇嗎？”
“劉夫人都這么說，為什么不相信？劉夫人撒謊編造劉老爺是真兇的謊言，對她有什么好處？對她們劉家有什么好處？”
“我也想不通有什么好處，但是有幾個疑點想跟你探討一下。”
“請說。”
唐梓站在兩棵美人蕉下面，問道：“那天劉老爺請你去喝酒。你帶著你兒子一起去的，吳夫人留在家里。劉老爺應該一直陪著你喝酒吧？”
吳秀才道：“是的。”
唐梓問道：“他中途有沒有離開呢？”
吳秀才道：“沒有。”
唐梓問道：“既然他中途沒有離開，那他哪有時間去殺人？哪里來的作案時間？”
吳秀才稍顯驚愕，想了想才說道：“或許他等到我離開之后，提前來到我家，將我妻子殺害。畢竟當時我喝醉了，暈暈乎乎的，走路比較慢。劉老爺如果是清醒的，走路就比我快，如果騎馬，那就更快，就可以先到一步將我妻子殺害。”
唐梓又問道：“劉老爺跟你一起喝酒，如果你喝得暈暈乎乎的，難道他就是清醒的？就算他偷奸耍滑沒有喝多少，是清醒的，有時間跑到你家去作案，但是就不怕作案途中你回到家嗎？他年紀大了，能確認自己能在短時間之內殺掉吳夫人？不怕鄰居發現？而且您夫人當時正在喝粥，喝粥的時候被人割喉，說明兇手要么是躲在暗處出其不意，要么是吳夫人對兇手毫不提防。劉老爺和郭三，顯然都不是這種人。以我對房縣令無案不破的了解，如果他都沒有查出來劉老爺和郭三殺人的證據，那么就可以說明劉老爺和郭三就不是真正的兇手。”
吳秀才沉吟了許久，反問道：“他們倆都不是兇手的話，誰才是兇手？”
此時吳秀才的兒子跑出來上廁所。唐梓便停止談話。
這些兇殺案還是不讓他知道為妙。
孩子太小了。
等孩子又進屋了，唐梓才繼續道：“剛才咱們分析了，嫌疑人有三個，劉老爺，郭三，劉少爺。案發現場有郭三平常用的菜刀。吳夫人身上的傷口明顯是左撇子制造出來的，而郭三就是左撇子，所以大家先是懷疑郭三。后來郭三屈打成招，自述是直接動手殺人的兇手，但是劉老爺才是幕后主謀，但是沒有查出確鑿的證據。不過，殺人案總要有一個動機，如果是郭三殺害吳夫人的話，他有什么動機？他跟你有仇？跟你夫人有仇？”
吳秀才道：“我跟他關系不錯，從未發生過口角。我家也沒錢，不至于入室搶劫殺人。我想不通他為什么要殺我夫人。除非他真的被劉老爺收買。但是當初房縣令也沒查出劉老爺收買郭三的證據。”
“如果劉老爺是兇手，劉老爺又有什么動機？”
“因為他要替劉思隱瞞真相。劉思非禮我的夫人，也就等同于非禮他的師娘。此事有悖人倫天理難容，說出去劉家的聲譽都會毀于一旦。”
唐梓總結道：“也就是說劉老爺有殺人動機，但是沒有殺人條件。郭三有殺人條件，但是沒有殺人動機。誰又有殺人動機，又有殺人條件呢？”
吳秀才道：“我想不出來。”
這時吳秀才的兒子又跑出來了，說：“有沒有可能是劉思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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