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梓說:“我就隨便問問,就跟聊家常一樣,二位不要緊張。您就直接說那天有沒有吃肉就好了。”
蒲大富有所猶豫,想了半天才說:“沒有吃。”
唐梓問道:“您確定嗎?”
蒲大富望向他的老父親蒲老板。
蒲老板嘆道:“我們這等人家,逢年過節才能稱一兩肉回家,平常哪里吃得起肉?那天沒有吃肉。”
唐梓暗想,這么簡單的問題,蒲大富還是看他老爸的臉色,看來他在家里沒多少主見。
也可能不敢有主見,因為他太害怕他爸爸。
唐梓打量著宅子,笑道:“您這富貴客棧生意興隆,車水馬龍,怎么會吃不起肉呢?在整個菜店村,您應該是最有錢的人家吧。”
蒲老板連連擺手,道:“可不能這么說!現在我們生意是還不錯,客人挺多,但是我們都是本分的生意人,收費便宜,來住宿的也都是窮苦的車夫,所以我們并沒有多少利潤,而且我們的開銷大,成本高,到手上的錢也沒有多少。我們蒲家的家訓有一條就是勤儉持家,所以我們即便手上有兩個閑錢,也不會奢侈天天買肉吃。”
蒲仙兒冷笑道:“別哭窮了,我又不會找你們要錢。”
蒲老板苦笑道:“不是哭窮,是真的沒多少余錢啊。再說了,咱們家就你這一個后代,等我跟你爸死了,這宅子就是你的。”
蒲仙兒不住冷笑。
唐梓見他們又吵嘴了,倆忙把話題拉回來,道:“勤儉持家乃是美德。跟你們相比,我就很慚愧了。有一個銅板也當兩個銅板花。對了,張桂花是哪天去世的?你們還記得嗎?”
蒲老板道:“當然記得了,沒幾天,就是七月初七。那天正好是七夕乞巧節。所以記得清楚。”
唐梓道:“七月初七?好日子,可惜……你們那天晚上吃飯,飯菜咸不咸啊?”
蒲老板似乎糊涂了,不明白唐梓老是問些不相干的問題。
蒲老板斟酌著說:“當然不咸。鹽可是很金貴的,平常給客人做飯,那鹽是放得足足的。但是我們只吃飯時舍不得多放鹽。你問咸不咸干什么?難道你也聽過噴水老太婆的故事?”
在劉縣丞的講述當中,噴水老太婆是因為吃多了鹽,然后又瘋狂喝水,把自己給撐死的。
蒲老板這么問,想來聽的是同樣的故事。
唐梓倒是沒有想那么多,只不過是隨口一問。
他又問:“蘑菇好吃不?”
這次蒲大富回答說:“好吃。差點沒把舌頭給吞了。”
唐梓問道:“那你們吃飯的時候有沒有咬到舌頭啊?人出現幻覺了,控制不住自己,容易咬著自己。”
蒲大富說:“沒有。”
“那蘑菇聽起來很厲害,除了出現幻覺,還有沒有別的毒性啊?”
“有,我們直接暈倒了。”
“那你們為什么要殺死張桂花呢?”唐梓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因為……”蒲大富說了兩個字,立刻住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眾人的眼神都集中在蒲大富身上。
唐梓故意問一些與案情無關的事情,就是為了降低他們的提防,讓他們自然而然地說話,然后突然問案情相關的事情。大部分人會下意識地按照剛才自然的心情說話。
這時候就會容易露出馬腳。
“你還沒睡醒嗎?說什么胡話?”
蒲老板厲聲喝道。
蒲仙兒激動起來,緊緊拉住了唐梓的袖子,似乎真相大白了。
不過蒲大富這樣的話根本做不了呈堂證供。他一句說我嘴瓢了,就可以把這些證詞給抹掉。
蒲老板怒氣沖沖沖著唐梓說:“你這叫什么話!我們又沒殺人!什么叫我們為什么要殺死張桂花,簡直一派胡言!虧我還一直把你當貴客,沒想到你這樣誣蔑我們!真是豈有此理!”
他說話很大聲,但是顯得有一點色厲內荏。
父子顯然有點慌張。
他們好像差點就說漏了嘴。
蒲大富緩過神來,說:“你可不要誣蔑我殺人。
唐梓笑道:“我只是隨便一問。你怎么接茬了呢?”
蒲大富說:“只不過是因為我家有親人去世了,家里又出現詐尸,所以心思不定,說錯話而已。”
唐梓問:“倒是可以理解,我也見過許多死者的家屬,他們都很傷心。人在傷心的時候要么不說話,要么說錯話。這個問題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我向你們道歉。”
蒲家父子倆都哼了一聲。
唐梓又問道:“你們平常逢年過節吃肉的時候,張桂花有沒有資格吃肉?”
蒲大富情緒剛剛穩定一些,立刻就暴躁起來。
他怒道:“這話問的!真過分!我們是一家人,有肉當然一起吃。你真是侮辱人,難道我們在你眼里就這么不堪,慣常虐待自己的家人嗎?”
唐梓陪笑道:“當然不是。不過今天我去找過城里賣豬肉的張屠戶。張屠戶說你們家在七月初七找他買過肉,我問他怎么記得。他說你們富貴客棧生意太好了,經常去他們那兒上貨,所以認識你們。他清楚記得七月初七你們去買過肉。你們怎么說沒有吃肉呢?”
蒲大富語塞。
蒲老板解釋說:“我們是買了肉,但是當天沒舍得吃。平常我們的確經常去買肉,但是都是給客人預備的,我們自己也很少吃。”
蒲大富說:“不對啊父親,你記錯了。我們當天鹵了很多肉,預備給明天的客人,但是太香了,我就割了一點,所以晚飯時吃了肉。”
蒲老板笑道:“哎呀,我記起來了!那蘑菇有毒性,我身體里的毒素還沒有清除干凈,所以我記性都變差了。是吃了肉。這位公子,你一直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干什么?”
唐梓道:“我就想知道你們和張桂花吃的是不是同樣的東西。如果你們都吃了肉,而張桂花的肚子里沒有肉,這就說明……你們虐待她。”
蒲大富大聲說:“我們當然沒有虐待她。”
蒲仙兒突然說:“如果你們沒有吃肉,我媽的肚子里卻有肉,是不是說明這肉里面有毒?所以你們故意不,才大度地把肉給我媽吃,所以我媽毒死了,你們倆沒有中毒!不然的話你們怎么可能這么大方?”
蒲仙兒嘆道:“仙兒,你這話可就太過分了。我們平常跟你媽一起生活,有我們一口干的,就不會讓你媽喝稀的,有我們一口肉吃,就不會讓她喝湯。你這話,可讓爺爺傷心了。”
蒲仙兒冷笑道:“是嗎?”
唐梓道:“蒲仙兒,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解剖一下你母親的尸體,看她肚子里究竟有沒有毒蘑菇。如果有毒蘑菇,說明她可能是毒蘑菇中毒死的。如果沒有蘑菇,說明她根本不是毒蘑菇中毒死的,而是中的別的毒死!這毒是從哪里來?咱們要好好研究研究。”
蒲仙兒卻有些為難,說:“我母親死得凄慘,還要解剖尸體,會不會讓她魂魄不得安寧?影響下輩子投胎?”
蒲大富也說:“就是就是!人入土為安,你居然想解剖別人的尸體,真是豈有此理!這不等于挖別人祖墳嗎?”
他們一家人都提出了反對。
父女倆難得站在同一立場。
唐梓很無奈,對蒲仙兒說:“如果不能解剖的話,咱們就少了很多線索。”
蒲仙兒說:“先看看別的線索吧,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咱們再商量是不是要解剖尸體。”
唐梓想了想,又對蒲家父子說:“還請你們把七月初七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一遍。從你們開始吃毒蘑菇開始,一直到張桂花身亡,再到張桂花詐尸,再到車夫遇害,全過程都請詳細描述一番。”
蒲大富說:“其實很沒什么說的,該說的我都跟縣令老爺說了一遍。既然你們想聽,我就再啰嗦一遍。”
他便開始了他的講述。
他的敘事角度和杜發財的敘事角度截然不同,說不定能參詳出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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