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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棺材鋪里的兩個故事

作者：西門瘦肉    

　　每逢亂世，民間就會冒出許多奇人異事。

　　唐肅宗年間，甘肅地區有個姓杜的老頭，家里有錢，人稱杜翁。

　　杜翁住在城池之外的山野之間，周圍非常空曠。他家附近有許多狐貍，到了晚上就叫個不停，吵得杜翁徹夜難眠。杜翁很生氣，燒了大量熏香，把狐貍們都熏走了，這才能睡個安穩覺。

　　不久后的一天傍晚，杜翁在書房看書。

　　杜翁的家人去喊杜翁出來吃飯，他們準備穿過大廳去書房，卻發現餐桌旁穩穩坐著另外一個杜翁。

　　書房的杜翁和餐桌旁的長得一模一樣。

　　眾人大驚。

　　書房的杜翁大怒，沖著餐桌的杜翁喝道：“你是誰？為什么打扮成我的樣子？”

　　餐桌的杜翁反過來罵道：“哪里來的不要臉的東西，膽敢冒充我杜某？”

　　兩個杜翁說話的聲音也是一樣的！

　　此時，廚師來報，說廚房里也冒出個杜翁，嫌棄飯菜準備得太晚。又有家丁來報，說倉庫里跑進來一個杜翁，痛罵倉庫的人監守自盜。

　　眾人走遍庭院，發現家里居然同時出現了十八個杜翁。

　　每個杜翁的相貌、衣著、乃至聲音、性格都完全一致。更詭異的是，十八個杜翁對家里的事都了若指掌，這下沒人分得清哪個是真的杜翁。

　　十八個杜翁吵成一團，差點就要打起來了。每個人都高呼自己是真的，其他人是狐貍精冒充的。

　　家里雞飛狗跳。

　　眾人束手無策，膽小之流更是被嚇得躲在屋子里不敢出來。

　　過了許久，一個小妾站出來，對著主母說：“夫人！真正的老爺，腰間有個胎記，沒胎記就是假的。”

　　十八個杜翁都擼起衣服露出腰，居然都有同樣的胎記。

　　一個小廝提議道：“老爺愛財如命，要是筷子掉在地上磕壞了一個角，他都要心疼的要死要活。心疼的是真的，不心疼的是假的。”

　　主母吩咐眾人故意在杜翁面前扔東西，十八個杜翁都心疼的當場落淚。

　　管家也提了個點子：“老爺不喜歡一個人睡覺，晚上肯定要到夫人或者各位姨娘房中休息。如果不讓他進門，他就氣得跳腳。不生氣的，那就是假的。”

　　于是晚上妻妾都不讓杜翁進門，十八個杜翁都氣得暴跳如雷。

　　這下大家都沒辦法了。

　　第二天，杜翁非常喜歡的一個青樓女子來到杜府。

　　青樓女子對主母說：“夫人，這些狐貍精都很聰明，善于變化，也善于竊聽。你們無論用什么法子，都對妖怪無效，但是我有個辦法能區分真假杜翁。”

　　“你有什么辦法？”

　　“實不相瞞，杜翁每次進城，都找我侍寢，我對于杜翁床笫之事的細節極為熟悉。等會兒讓十八個杜翁分別跟我云雨一番，假老爺和真老爺在細節之處肯定有所不同，我能通過這點分辨真假。你們安排一個大力士，手持巨斧，躲在床邊。我躺在床上，讓杜翁排隊過來，我要是大叫假的，你們就砍死他。這樣肯定能找出真杜翁。”

　　家人都覺得這點子靠譜。

　　第一個杜翁走進臥室。片刻后，青樓女子高呼：“假的！”

　　大力士手起刀落，把杜翁砍死了，死杜翁現出原形，原來是一條狐貍。

　　第二個杜翁趔趄進去，又被砍死了。

　　到了第三個，青樓女子抱住他，喜道：“這個是真的，其他的都殺掉。”

　　其他的杜翁紛紛逃跑，有幾個被砍死了，也都露出狐貍的原形。

　　……

　　“講完了！”

　　舞陽縣城的棺材店里，一個年輕人拍拍手，笑道：“諸位！如實覺得故事精彩，賞一把瓜子吃吃！”

　　此人名叫唐梓，乃是棺材店掌柜的兒子，平常最愛到處搜集故事，然后講給同伴們聽，或者博人一笑，或者討點零食。眾人也喜歡聽他胡扯。

　　別的棺材鋪都陰森恐怖，偏偏唐家的棺材鋪有了唐梓這個活寶而顯得陽光明媚。唐梓也總把“升棺發財”四個字掛在嘴邊，寓意棺材鋪其實是個好地方，建議書生趕考之前都來棺材鋪感受感受氣氛。

　　杜翁的故事講完，眾人鼓掌，有個小廝模樣的人果真送他一把瓜子。

　　一個秀才模樣的人聽完故事，忍不住感慨：“安史之亂后，國力大不如前，百事凋敝，咱們老百姓的日子便不好過了。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就跟著冒出來。說不定咱們身邊也藏著狐貍精呢。唐兄，你這故事的確精彩。不過有幾處想不通，野獸半夜鳴叫，乃是天理。杜翁非要趕走它們，也是缺德。狐貍善于變化，神通廣大，為什么不直接跟杜翁商量，兩家和睦相處，為何非要假冒杜翁得罪杜翁？也是自尋死路吶。”

　　唐梓嗑著瓜子笑道：“很簡單，杜翁和這些狐貍都是蠢貨。只有那個青樓姑娘最聰明。蠢貨當然干蠢事！”

　　這時送他瓜子的小廝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你這個故事雖然精彩，但是比起前兩天發生在知縣老爺家的事，可遜色得多！”

　　此人在城里的大戶人家中干活，府中的老爺年歲大了，惦記著買口好棺材，便打發小廝來棺材鋪中看看。小廝順便偷懶，聽唐梓說書。

　　那個秀才問道：“縣尊家里發生了什么事？”

　　唐梓道：“聽說縣尊老爺和他親弟弟死在家中，但是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就不知道了。”

　　小廝得意道：“哈哈哈，我知道。想知道么？”

　　唐梓催促道：“快說吧！別吊胃口了！”

　　小廝伸手去抓唐梓的手掌，道：“那把瓜子還我！”

　　唐梓留了一半，其他還給小廝。

　　小廝美滋滋地嗑了兩顆瓜子，“咯嘣咯嘣”響，然后開始講述。

　　咱們舞陽縣的縣尊老爺叫房集，是外地人赴任，在本地主政三年。聽說朝廷升了房老爺的官兒，去別的地方當知府。知縣的寶座由之前的縣丞大人繼任。在離任之前，縣丞老爺召集了許多當地長輩名流來給縣尊老爺送行，來家中拜訪。

　　老爺們聊得正開心呢，突然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闖了進來，手里拎著一個布袋，鼓囊囊的，不知道裝的什么東西。

　　縣尊老爺就納悶了，哪里來的小鬼頭？冒冒失失的。沒看到這么多大人在商量大事呢！

　　那些家丁傭人也在偷懶，也不知道攔一下。

　　這縣尊大老爺有個弟弟，叫房和。房和老爺以為孩子是在座的誰家的晚輩，就問道：“這是誰家的孩子啊？”

　　小孩子一直拎著布袋，大聲說：“他們都不認識我。我是來找縣尊老爺的，有好東西送給他。”

　　房集老爺摸著胡子笑呢。房和就幫哥哥問：“你個小屁孩能有什么好東西啊？”

　　小孩子一點都不怯場，說：“你們猜猜看，這布袋里裝的什么？保證你們猜不到。”

　　“莫非是一袋子的癩蛤蟆？”

　　“不對不對！我害怕被癩蛤蟆的漿液毒到呢。”

　　“難道是大饅頭？”

　　“我一看就是窮人家孩子，哪有錢買這么多饅頭哦！”

　　“那是什么？”

　　“嘿嘿，打開之前，得說一聲，非禮勿視，非禮勿言。不然，要出大事的！”

　　說完，小孩子把布袋放在地上，打開布袋。

　　眾人看到里面的東西都倒吸一口冷氣，有人當場嚇得暈倒了。

　　布袋里滾出無數顆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