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紛至沓來。
“爸爸,媽媽,阿離得了全世界少年繪畫一等獎。”八歲的女孩,晚上興高采烈回家,還未到客廳,就在院子里叫嚷著。客廳里一對年輕的夫婦聽到自家女兒的叫聲,看看對方,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笑笑。
“夏教授,你這女兒不知道矜持為何物,也不知道謙虛一下。子不教,父之過,你這做父親的,該當何罪?”落雪開著玩笑。
夏明軒是考古學家,他去哪兒基本上都是帶上自己的。在別人眼里他們就是一對模范夫妻,恩愛得不行。盡管他們只是相親認識的,但彼此尊重,尊重對方的興趣愛好,生活習慣,婚后日久生情了。
“落女士,女兒可是隨你的,這繪畫的天賦也是遺傳你的,是你給了她驕傲,你說這罪責該怎樣懲罰?”夏明軒看著自己的嬌妻,一臉寵溺。
“爸爸,媽媽,你們在說些什么,是不是商量著怎樣給阿離慶祝?”
小姑娘乖巧地將書包交給家里的保姆阿姨,說了聲謝謝之后就爬上了男子的膝上。
“是呀,我們的小公主真聰明,我們正商量著怎樣給可愛的小公主慶祝呢!
阿離要什么?”夏明軒大手抱著她,避免她摔下去。寵溺的捏了一下孩子小巧的鼻頭,溫聲詢問。
“真的什么都可以嗎?”小丫頭撒嬌地抱著爸爸的脖子,仰頭輕問。
“當然可以,你爸爸已經寵你無下限了。”落雪看著自己從來不吵不鬧,乖巧的女兒,溫柔說道。
“那我們就去瑞士滑雪。”
“好。”夫妻二人欣然答應了。
夏離殤嘴角翹起來,多么溫馨的一幕,如果,可惜,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如果。
一個月之后,他們回來了。只是,這一次,跪著的是小女孩,躺著的是那對年輕的夫婦。
“唉,夏教授這么年紀輕輕就去了,走到今天多不容易,真是天妒英才呀!”副教授在一旁邊悲切地說著,一邊情真意切地抹了一把眼淚。
八歲的女孩第一次看到別人將虛偽演得那么好。第一次知道,世上有一個東西叫做人面獸心。
“就是呀,還有落女士,她可是藝術界的新星,唉,多可惜呀!”
你方唱罷,我方登場。從那個時候,小小的阿離,學會了忍耐,學會了收起棱角,學會了笑臉迎合別人。
因為,世上再也沒有給她不可一世的人。
“阿離,我的阿離,不管生活給你多大的磨難,你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爸爸媽媽會在天上保佑你的。”小小的身子蜷縮在沙發上,懷里抱著的是父母的遺像。
耳邊響起的是雪崩來臨時,爸爸牽著媽媽的手,將生的希望給她時,對她說的話。
奶奶從鄉下回來,在靈堂上什么話也沒有說,定定地看著那對年輕夫婦的遺像,快速地撥動手里的佛珠。嘴里念叨些什么,沒有人聽得懂,就連阿離也不例外。
奶奶從房間出來,看了一眼沙發上蜷縮的小人兒,坐在一旁,繼續撥動著她那永不離身的佛珠。
只是,這一次速度似乎更快了。同樣什么話也沒有對她說,只是沉靜,死一般的沉靜。
“啪,啪,啪。”突然,是佛珠斷裂,落地的清脆之聲。大小一般的佛珠散落各處,就像無法重拾的希望。
這一次,她也不去拾那散落各處的佛珠。她念叨著,搖著頭進入房間。
夏離殤知道,那是她的寶貝。這一次,阿離終于聽清楚了她念了什么:“離殤,離殤,離,殤,這名字不好,不好,罷了,罷了……”
離殤知道,奶奶是信佛的。
沒過半年,奶奶便去世了,死于心臟病。
痛苦回憶結束,夏離殤淚流滿面。
爸爸,媽媽,如果當初阿離不那么驕傲,不參加比賽,如果當初阿離沒有要去瑞士,那么你們會不會不離開阿離?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里?阿離好想你們!
是誰的眼淚在玻璃窗上流淌,是那從小學會了所有,卻唯獨學不會偽善,學不會恃強凌弱,小小阿離的?還是千帆過盡了,仍沒有擁有一絲幸福的夏離殤的?
她一直聽爸爸的話,堅強的活著,像一個男子漢一樣地活著。哪怕在孤兒院受盡別人的冷眼與欺凌,她也不曾放棄。
她相信,只要不放棄,她一定會等到上帝為她開一扇窗的;她相信,只要努力,她一定會掙脫老天給的懲罰,做到不離不殤的。
所以,那些年,無論溫辰希如何的冷漠,她也不曾灰心過。
她在英國撿到了被親生母親遺棄的默笑,與默笑的相濡以沫,小小的她給自己的溫暖。那時,她以為,老天終歸不是太殘忍,終于給了她一絲光明與希望。
直到后來,默笑突然被檢查出患有先天性白血病,她才知道,上帝只不過是打了一會兒盹。原來,她這幾年的幸福是偷來的。
她蜷縮在地:“爸爸,媽媽,阿離累了,堅持不下去了。”心臟好痛,好痛。
一夜未眠,天光泛起了魚肚白。
吸了吸氣,掏出手機,摁下了那一串熟悉到死也不能忘的數字。她相信,電話那端的人也一夜未眠。
“喂,阿離。”那頭,他一夜未眠,聲音嘶啞。該是怎樣的迫不及待,才會在第一時刻接通電話。
“辰希。”
你說,我聽。”
“對不起。”話一出口,夏離殤像沒有靈魂的娃娃,破敗死氣地癱軟在落地窗前。
淚水像斷了線的雨珠,在蒼白的臉上劃下一道道深深的痕。
心好痛,撕心裂肺,心臟病要犯了嗎?家族性遺傳,她也不例外。
“這是你想了一夜的結果嗎?我尊重你。”電話被掛斷了。
“溫辰希,我親手用冷漠將你我之間最后的牽絆斬斷。”心痛到無以復加,喃喃出聲。
爸爸,媽媽,奶奶,默笑,下一個會是誰?玉笙媽媽,南南?
溫辰希,對不起!你是我這輩子最想要守護的人,我再也不敢用你賭我這一生逃不開的詛咒。
溫辰希在陽臺上站了一宿,面色蒼老,手里握著她的照片。原來,他們真的錯過了,再說一萬遍,結局永遠不會變。
看了看天邊緩緩升起的太陽,辰希,晨曦之光。這一夜,為誰風露立中宵?是她,還是他們那段永不回頭的青春歲月?
痛苦地閉眼,夏離殤,無論我們以前如何糾纏,從此以后,我的世界再也沒有你了。
“媽媽,你一夜未睡嗎?”默笑已經自己穿好衣服,揉著睡眼朦朧的眼睛走到書房。看到媽媽站在窗前出神,不知想什么。
“笑兒,寶貝以后可能再也沒有爸爸了,笑兒怕嗎?”她走過去蹲下,將默笑緊緊摟在懷里,沙啞著問。
“那媽媽怕嗎?”
“媽媽不怕。”只要不威脅到辰希,那么,她就什都不怕。
命運,不管你待我如何,只要不傷害他,那么,大不了一死。
“那笑兒就不怕,笑兒從未見過爸爸,笑兒只有媽媽一個親人。”小丫頭將母親的腦袋擱在自己的懷里,給她依靠,眼神清明。
媽媽,但愿我是你最后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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