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老二的刀已刺中那白袍者的左胸,胯下的戰馬早和他心意相通,沒有片刻的停留,就這么把那白袍者串在刀上,奔向官道的另一側樹林,一名敵軍的輕步兵奮不顧身向前一撲,抱住那白袍者的雙腿,就這么硬生生地把那白袍者扯了下來——從胸腹到頭頂全被長刀勒成兩半,沒有血,沒內臟,甚至沒有骨頭。
王逸從林內沖出時,左手結了個正一派手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來,吼道:“敕令!”此時這里張強的戰馬正轟然倒地。王逸沖出樹林馳上官道,身后瞬間光芒大作,那金色光芒在半空中交織成一尊金甲神像,橫眉怒目,懷抱金剛杵,威風凜凜!
“斬!”王逸怒吼一聲,那金黃光芒裹著長刀,橫斬向那結著手印,大約想準備弄出白光救治白袍者的輕步兵。王逸本是門閥子弟,雖無仙根道骨可入修真門下,但也學得正一派的幾個咒法,以此歷經戰陣無往不利,這一刀斬落,但是頑石也要教它分離!
“叮”的一聲,那輕步兵匆忙間舉起長弓招架,弓刀相觸,盡管把那輕步兵斬得騰空飛起,但王逸手上鋼刀竟然斷了。身為斥候,大軍未行而先,原就是行走生死邊緣的角色,何況王逸是數歷戰陣的,幾乎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棄斷刀,伸手握住那敵軍輕步兵的弓背,便借這奔馬之速,加之背后那尊金光神像還未消退,一下子弓弦套在那輕步兵頸間,盡管那敵軍一手也持在弓上,但哪里能把握得住?電光石火之間,王逸已奔入官道另一側林間,那輕步兵被自己弓弦割去了腦袋的無頭尸身,猶自行了幾步,才仆倒在地,血如泉噴。
這時古虎餐畫完了五芒星的第五畫,畫起最后的圓。
“殺賊啊!”這是張強最后的嘶叫,五把騎槍再一次捅進他的身軀里,他終于無力地放開握在刀柄上的刀,那名重步兵腦袋上就這么嵌著刀,慢慢地軟倒。
二千步外那三騎敵軍,聽得自己袍澤慘叫聲起,慌忙勒馬回轉,那馬確是神駿,片刻已逾數百步。但古虎餐也畫完了五芒星最后一筆,便在那三騎離他二三十步之時,古虎餐發動了這個魔法,以五十多條人命為代價的魔法。
除非領悟了領域,否則沒有人能在攻擊時隱匿身形。古虎餐顯露了身形,那三名敵騎向他舉起了騎弩,那異界的戰馬也幾乎在一瞬間就要將他撞飛,但時間,仿佛在這里變得黏稠了。古虎餐淌著淚,自謂誰的死活也與他無關的古虎餐,任誰都看出他心中的悲凄,他咬著牙憑空一拔,天地間五行元素瘋狂涌起。
水在他手中凝結,他便以水為刀環,生出木來,為刀柄;再生火,為刀鍔;復生土,為刀脊;金為其刃。他從虛空里拔出這把刀。
那三名敵騎看著古虎餐慢慢地憑空拔出這把刀,而他們的食指,離操縱騎弩擊發的懸刀還有不到半厘,他們明明感覺自己的食指在慢慢地移向懸刀,但慢到不能再慢,慢到這半厘卻幾乎成為以他們的一生也無法達到的距離。
古虎餐斬下了第一刀。這一刀把一名敵騎連人帶馬豎著斫成了兩半,那溢出的血,在以極緩慢的速度淌出,而那名敵騎盡管說不出話來,但眼神的痛苦,卻清清楚楚地震撼著另外兩名敵騎的意志——有什么比把一瞬的死亡的痛苦,無限地延長更可怕的呢?
而從千步外發出的白光早已到三名敵騎的身前三寸,但這三寸,卻讓這團白光如陷在沼澤里的旅人一樣,無論如何努力跋涉,卻越用力便陷得越深、越動彈不得。第二道、三道如云的白光,以至第四道,就幾在一息之間已輪番掠到,但都陷于其中了。
古虎餐毫不猶豫地砍斷了另一個騎兵和他的戰馬的頭顱,把三具騎弩繳過來。他之所以要這陳三帶治所的軍士來,就是要引開對方輕騎,然后以王逸他們三名久經戰陣的斥候沖擊步兵,再等敵軍輕騎回援之時,由他啟動魔法,弄個活口回去。
他的計劃里,是不用死一個人的。
只是沒想到敵軍的馬居然如此之快,沒想到敵軍有如此犀利、連綿不絕的騎弩,沒有想到傳說中敵軍的白光竟然如此之快、快到張強根本沒機會沖陣后離開,沒有想到治所那些軍漢一個也沒活下來……
就當古虎餐想把那兩個被他殺死的敵軍輕騎身上的裝備,全弄到那匹活著的異界戰馬上時,一種極度危險的不祥感油然而生。古虎餐沒有猶豫,從陳三殉職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今天的計劃是完全地失敗了,他的生命隨時有可能隨著陳三一起逝去。
如同王逸瞬間棄刀、奪弓、用弓弦勒飛敵軍的頭顱一樣,古虎餐心念未動已縱身騎上那匹活著的異界戰馬,咬破食指在那名活著的敵軍輕騎前胸、后背、頭盔、靴底,快速地畫上四道禁魔咒,除了天牢甲號房的其他人,這個世上沒有人比古虎餐畫禁魔咒更快——十年,在甲號房呆了十年,日夜對著就是前后左右上下的禁魔咒,沒事比賽誰畫禁魔咒畫得快,便是甲號房為數不多的娛樂。
就在古虎餐解除了這個時間魔法,撥轉胯下異界戰馬時,那些白光在一瞬間就籠罩在那兩名被古虎餐殺死的輕騎身上,那本來將要裂開的身體、本來下一刻就要掉下的頭顱,在白光消失以后,完好如初。若他繼續支撐這個時間魔法,直到最后力竭再解除,豈不是如張強一般,被那兩個恢復的敵輕騎擊殺當場?古虎餐嚇得汗濕重衣,哪里還敢托大停留?把捉到的活口擱在馬鞍前,催著那異界戰馬狂奔而去。
跑到起碼離方才戰場二三十里,古虎餐見身后沒有追兵,才驚魂未定地停下馬來喘氣。
龐老二從自己先前挖的坑道里,慢慢地探出了頭。方才越入樹林遠遁而去的,只是他的戰馬。他看著敵軍那兩個輕騎,在古虎餐逃離以后,居然沒有追逐過去,只是呆呆地坐在那異界戰馬上,而那兩匹異界戰馬,似乎也不太對勁,一點也沒有方才那種神駿氣勢。
那名從他刀下扯成兩半的白袍者,似乎從來沒有受過傷似的,輕飄飄地跟在六名重步兵身后,那異界的戰馬,突然地發起癲癇來,把馬上的敵軍輕騎顛了下來,而那兩個輕騎便坐在地上,呆呆地如傻了一般。
幾個敵軍的重步兵想去安撫同袍,卻不料那兩名敵軍輕騎竟被驚嚇一樣的縮開,歇斯底里地揮舞手腳,然后驚恐地喊著一些聽不懂的語言……瘋了,人瘋了,馬也瘋了!盡管語言不通,但分辨正常人和瘋子,往往并不需要言語上的溝通。
龐老二心中對古虎餐很是佩服,他是目睹了古虎餐整個施法過程的,他也猜到那兩個敵軍輕騎發瘋的緣故——原本一刀受的罪,在讓時間變得緩慢的魔法里,也不知道這痛苦維持了多久,不瘋才怪!
事實上古虎餐全力施為的這個時間魔法,足足緩慢了八萬倍,也就是如果本來是一息的痛苦,那么將延續成一天。
張強殉難的悲痛,因著這兩個敵軍的發瘋,在龐老二心里漸漸地減緩了一些,而當他注意到那個從他刀上搶下白袍者的輕步兵,正在痛哭著在路邊挖掘土坑,似乎準備埋葬袍澤,而那個被弓弦勒飛了頭顱的輕步兵,無頭的尸體橫在官道中間,一點活氣也沒有時,龐老二興奮得幾乎要把嘴里咬著的軟木棍咬穿!殺得死,這些怪胎可以殺得死!只要殺得死,東陵有的是軍隊!
但他的注意力馬上就被那些敵軍的舉止吸引了:六名暴跳如雷的重步兵,在發現同伴瘋了以后,每人從左臂拆卸下小臂的護甲,又不知從哪摸出一些鐵線團,塞進那個錐形臂甲里,然后六個臂甲不知用什么方法鎖成一個管狀,六面巨型塔盾也鎖成一個支架;之后他們把那個臂甲套成的管子鎖在巨盾組成的支架上,白袍者就把那臂甲管子的一頭插入自己的腹部——龐老二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但是沒錯,那白袍者就這么把管子插進了肚子里。
那名正在挖掘土坑的輕步兵向這邊凝視過來,似乎發現了什么,扔下手里的小鏟拿起了長弓,龐老二暗叫不好,連忙慢慢地退進先前留下的坑道撤離。而就在這時,那巨型塔盾上的管子通體泛起光芒,七彩瑩光流淌不絕,指向前方的管口猛地一下吐出長長的電光,然后那七色光便消失了,如燒紅的鐵條慢慢冷卻一般;而此時才傳來一聲破空的聲響。
那些敵軍開始拆卸臂甲管子和巨盾支架,似乎完成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龐老二撤走時,以為這是異界狄夷給死者送行的儀式。
但在三十里外的古虎餐卻在為保住自己的生命而苦苦掙扎。在他發現危險時,倉促發動的時間魔法,對三十里外發射來的這枚彈丸效果實在不堪,古虎餐在十息之間右手至少畫了五個五芒星,發動了五次默發的小型時間魔法,左手又在空中畫了不下七張禁魔咒。
這顆彈丸從沖出臂甲管口以后,它并沒有附帶著一丁半點的五行魔法,禁魔咒完全就是對牛彈琴,而它快——無堅不摧,唯快不破!五個五芒星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它就穿過了魔法有限的范圍。
當那被俘虜的敵軍輕騎的大腿皮膚被撕裂、肌肉被穿透,血的腥味開始急速散布到空氣里時,那鮮艷的血花還未綻放,而這時那顆彈丸已穿過他另一條大腿,然后穿透古虎餐的左肋,從左背透出再洞穿那異界戰馬的腦袋,在路邊松樹上留下一個通透的洞,最后在一塊堅硬的巖石上,擊出四寸多深的深孔。
直到此時,那俘虜的慘叫才響起,那匹長角的戰馬頭上的彈孔才溢出紅白相間的液體。
古虎餐捂著被洞穿的左肋,痛得哆嗦著說不出話來。當血從指縫溢出來時,稍為緩過氣來的古虎餐覺得自己的運氣總算不是太壞,盡管傷口只是一個拇指粗細的洞孔,但如果再往上幾分,這個洞孔留在心臟的話,那么他現在便不用考慮如何止血療傷——死人只需要等待尸體最后一絲熱氣散去,而后慢慢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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