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心知師父心意已決,又見張大牛掌心焰火,竟愈來愈透出黃色來,可見那禁法縛神咒的威力已在無聲中慢慢擴展,當下再不多話,合眼覺入冥想,半晌,立掌為刀,在空中劃出一個四角星芒,他和阿福便在這四角星芒中心,星角上東方泛起綠芒,是為木;西方金光,是為金;北方霧氣,是為水;南方焰火,是為火;星芒中心一片土黃隱隱約約透了出來……
突然間高原只覺額上一濕,是阿福吻在他額上,這時陣勢已開始發動,卻見阿福躍了出來,一把將阿花連人帶椅推了進去,那星陣已全然發動,五色光芒直沖云霄,隱隱約約只見陣中高原慌忙扶住阿花,來不及話別,那五色光芒爆漲一亮,消失無跡,而在星陣中的高原和阿花,也不見了蹤影。
“你這兔崽子!”張大牛彈指打在阿福的耳垂上,痛得他捂著耳朵跳了起來。張大牛苦笑著,孩子,總是單純的,阿花管得他嚴,沒少挨打,但阿福卻是和阿花極親的,他知曉阿花是最憐惜他的,于是一條生路,便被這孩子自做聰明的,當成一串糖葫蘆給讓了出去。但張大牛心里卻是高興的,誰愿意自己的骨肉,自己的妻子陷在這險地?只不過他實在不忍剝奪阿福這徒弟活命的路。
阿福這么做,他沒有想到,但他高興。
張大牛輕輕撫著還在揉搓耳朵的阿福的頭頂,點頭道:“虎餐,為師欠你兩條命……”他指的是阿花和那肚子里未出世的嬰孩。
“師父,我,我,我……”不到十歲的阿福努力地挺著小胸脯,想說幾句平時聽來的豪言壯語,但卻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應上景,“我”了好幾次都說不下去,只好放棄了這念頭,從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裝成蠻不在意地拋玩著道,“師娘生了小師弟出來,會不會告訴他,有個二師兄呢?”
“會的,一定會的,孩子。” 張大牛點了點頭,撫著阿福的頭頂。
“但是,但是師娘一定會叫我的小名的!”阿福又懊悔起來了,不停地埋怨著,剛才沒跟師娘說清楚,以后和肚里的師弟還是師妹說起自己,一定要提大號虎餐,不要叫小名阿福,他的理由是:“阿福聽著跟店小二一樣,虎餐的大號,一聽就是大俠!”
不過他問了張大牛,高原空間轉移了這一次,是不是短時間內沒法回這里了?得到張大牛肯定的回答以后,他卻又高興了,畢竟是個小孩,他說至少這十五天里,師兄不用再來逼他讀書了。
張大牛只是苦笑,秋國的軍隊顯然是有備而來,下了禁法縛神咒,荊國對他們具有壓倒性優勢的真人道士,就等于廢掉了。單憑刀槍廝殺,羽箭互射的話,秋軍的軍士,單是報上的“十萬秋軍”,便已是守城荊國軍士的十倍了。十五天不用讀書?恐怕這師徒倆人,能見到明日的朝陽都懸。
秋軍已經開始攻城了,耳邊傳來的是弓弦破空的聲音,軍士從高處跌落時的號叫,垂死的怒吼,空氣里漸漸彌漫著血腥氣,以及沸油澆在人體上,那肉香的氣息,但最讓人不安的,還是那些呻吟——沒有立時死去,連輾轉匍匐的氣力也沒有的重傷員,連罵娘的勁兒也消磨盡了,大都已陷入昏迷中,只是無意識地痛苦地呻吟,彌漫在空氣里,幽幽地盤旋不去,陰森得讓人膽寒。
“虎餐,不要怕。”張大牛一把扯過阿福,和身滾過邊上,一塊磨盤大小的石炮,從城外的投石機彈出,呼嘯著越過城墻,把剛才他們藏身的那幢房子砸得稀爛。阿福顫抖的雙腿,馬上就要哭出來的神情,流露出孩子被驚嚇的恐懼,畢竟,他還不到十歲,畢竟,就算是成人,也不見得能比他更鎮定多少。
張大牛把他從地上扶起來,為他拭去額角污上的泥巴。他牽著阿福,拄著那根焦木,向前走去,城外又一輪石炮呼嘯而來,幾顆沒有命中城墻的,再次砸到前方民居上,不知是砸爛了爐灶還是怎么回事,那前方幾間民居立馬冒出了火頭,烈火張揚著,把空氣都扭曲了。
“孩子,走吧。”張大牛輕輕地抖了一下阿福的手,阿福的眼神有些慌亂,沾滿塵土的臉上,縱橫著淚水的軌跡,他用袖子抹了幾下,整張臉便花了,他有點猶豫,不敢向前,張大牛沒有強行拖著阿福向前,只是溫聲地對他說:“相信我,沒事的。”
阿福終于邁出了步子,這一步比起以前四五年的冥想、學習、領悟,更加的深刻。盡管在之前,為了讓他感覺規則,張大牛不止一次地用烈火包圍他,逼迫他。但那是一種可控的力量,就算難受,但阿福不怕,他知道師父不會讓他受傷。這一步卻不同,這是毫無忌諱的火,就算它不如張大牛發出的火焰精純熾烈,但它可以燒死人。
這一步,對于一個小孩來講,是如此的勇敢,他踏在從那民居里飛濺出來又跌在街上的燃燒著的房椽上,他感到熾痛,熱,嗆,當他跨過這截房椽時,他輕輕掙脫了張大牛的手,他說:“師父,我可以自己走。”
禁法縛神咒的威力,已全面揮發開來了。攻守的雙方用著原始的戰術:沸油、滾石、狼筅,對戰著云梯、投石機、攻城錘。沒有從天而降的霹靂,沒有平地生起的水龍,沒有駕劍而來的修真者,也沒有急急如律令的咒語。
但耳邊卻更嘈雜,除了哀號、呻吟,還有兵刃撞擊的聲響,拔刀的怒吼,與敵偕亡的長嘯,刀槍入體撕開皮肉的聲響,以及鮮血的噴濺聲。荊鳳鳴帶著她的一隊親兵,在短短的兩個時辰里,已經在城墻上來回沖擊了不下二十次,哪里涌上秋軍,她便沖向哪里。
殘陽西下,映著霞光如血一樣,灑在天際,戰場上攻守的雙方,開始脫離接觸。但任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另一次廝殺的前奏,天黑以前,攻城方必定再會做一次攻擊,十萬大軍如果被這小城堵住,就迂回不到荊國雄關雁山關的背后,那秋軍之前的戰績,閃電一般的攻擊,便都毫無意義了。
不論是誰擔任秋軍的統帥,都不能容忍城頭荊國的旗幟飄揚到明天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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